似乎是听到了门开的声响,又或许是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
那个跪坐着的女人,咀嚼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肩膀不再耸动,整个背影僵硬了一瞬,
然后,她缓缓地、以一种极其怪异的,仿佛颈椎关节在生涩转动的姿态,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惨绿色的蘑菇光映照下,陆止安看到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堪称绝美的脸,
皮肤是末世罕见的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得如同匠人精心雕琢,
柳眉杏眼,鼻梁秀挺,嘴唇小巧而丰润。
单看这张脸,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
然而,此刻这张美丽的脸上,却沾满了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粘稠血迹。
她的嘴角,更是残留着一些鲜红的肉糜和细小的,看上去像是人类的软骨碎片,
她原本应该动人的眼眸,此刻却空洞无神,瞳孔深处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微光。
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门口的陆止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惊慌,也无羞耻,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还有一丝渴望,以及一种猝不及防的惊喜,
陆止安的视线,从她沾满血污的脸,缓缓下移,落向她身前的地面。
在那层厚厚的褐色地衣上,摊放着一件小小的、浅绿色的薄毯——
正是之前裹着那个生病男孩的毯子。
而毯子旁边,
鲜血浸透了周围的地衣,浓烈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咯咯……”
女人看着陆止安,沾满鲜血的嘴唇忽然咧开,发出了一阵轻微而怪异的笑声。
那笑声里没有丝毫人性,只有一种满足后的慵懒和吃到食物的开心与快乐,
“我知道您,我认识您,您很有名...”
陆止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冲上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没有丧尸没听过您的大名,残杀同类,只为混在食物之中,多么奇怪的,但是,您的实力又是多么强大啊——诶,”
“不对,”
女人又啃了一口,微微侧过脑袋,有些疑惑。
“您的气息不对,似乎,诶呀!”
她仿佛发现了什么般,满脸兴奋。
“您的晶核竟然被人挖走了!”
“既然如此,那您就不是丧尸王,也不再是我们的君主了...桀桀”
眼前这一幕,
在这被精心伪装成的山谷深处,
在这个由活体植物构成的诡异房间里,
一个绝美的女人,如同享用盛宴般,正在啃食一个刚刚被承诺“治愈”的无辜孩童的尸体……
他认出来了,
眼前的女人,哪里是人啊,
就是一头丧尸,
一头,拥有神智的,
四级丧尸。
...
绿袍女子将蒋珍引至大厅旁一条幽深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岩壁被平整过,表面覆盖着一层泛着珍珠光泽的苔藓,每隔几步,壁龛里便放置着一盆形态奇异的发光植物,
有的是舒展着荧光触须的球状菌类,有的是叶片如水晶般剔透的小树,将通道映照得光怪陆离。
女子脚步很轻,落地无声,
始终走在蒋珍前方半步,保持着完美的引导姿态,
却从头至尾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蒋珍一眼,仿佛只是一具执行命令的精美人偶。
通道尽头,是一扇由整块温润白玉般的石材雕琢而成的圆拱门,门上同样缠绕着精细的藤蔓浮雕,藤蔓间点缀着细小的花朵般绽放的宝石。
女子在门前停下,伸出纤白的手指,在门上一个特定的花瓣状宝石上轻轻一点,
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蒋老板,请在此稍候。使者大人处理完教务便来。”
女子侧身,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的微笑,做出请进的手势。
蒋珍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将女子隔绝在外,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约莫二十平米,被称为净心斋。内部的装饰与外面大厅的“风格迥异,显得极其精致甚至奢华,却又透着同样不协调的诡异。
地面铺着厚实柔软的雪白色兽皮地毯,墙壁贴着带有细腻植物纹理的丝绸壁布。
房间没有窗户,光线来自天花板上垂落的几盏由大朵大朵发光的、形似莲花的花苞组成的灯,
花瓣缓缓开合,光芒也随之柔和变幻。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矮几和几个蒲团。
矮几是带着天然木纹的奇木所制,上面放着一套莹白的玉质茶具,和一个正在袅袅升腾着淡紫色烟雾的香炉。
那烟雾带着一种清冷悠远的异香,与门外浓郁的甜香不同,吸入肺腑,让人精神微微一振,却又隐隐有种思绪被轻微剥离的飘忽感。
蒋珍没有去碰桌上的茶具,也没有靠近香炉。
她走到房间中央,在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真的放松,而是将全部感知提升到极限,仔细感受着房间内的每一丝能量流动,每一处不自然的细节。
她在等,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又或者说,在别人的眼中,她才是那个猎物。
蒋珍在心里思考,相比于这个地方的邪门,她更在意的是哪个交给南方基地的作物,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民以食为天,
如果这条路径不拿到自己手里,那她永远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打倒这个邪教。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门外传来略显拖沓的脚步声,以及衣袍摩擦的窸窣声,
石门再次无声滑开。
那个庞大且穿着华丽绿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将整个门框填满,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痴愚慈祥的笑容,细缝般的眼睛在房间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静坐的蒋珍身上,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
他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身后的石门再次关闭。
“让蒋老板久等了,实在抱歉。”
使者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主人般的熟稔,
他拖着肥胖的身躯,略显费力地在蒋珍对面的蒲团上坐下。那张宽大的蒲团几乎被他的身躯完全覆盖。
“处理一些迷途羔羊的小小祈愿,总是需要花费些心力。”
他微笑着解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蒋珍的脸,那眼神里的探究和评估,比之前在大厅时更加露骨。
? ?一更,这个胖子马上要被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