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谁,要动我的剑?”
林渊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但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混沌初开、万法源头的恐怖威严。每一个字,都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打在谷地中每一个幸存者的神魂核心,让他们本就因剑意反噬而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神识,瞬间如同被冰水浇透,寒意彻骨!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
炎魁那丈二高的赤红身躯,此刻竟在微微颤抖,右臂伤口处淋漓的鲜血都仿佛凝固。他手中那柄陪伴他征战多年、饮血无数的门板巨刃,刃身上蛛网般的裂痕触目惊心,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刚才那道混沌剑气的恐怖。面对林渊的目光,这位来自熔岩魔域、以悍勇狂暴着称的霸主,竟然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下意识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压抑的呜咽,那是恐惧到极致的本能反应。
鸠婆更是不堪。她倒在地上,胸口一片焦黑与斑斓毒血混杂,气息奄奄。蛇头木杖早已化为齑粉,那张原本布满阴鸷皱纹的老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恐与灰败。她甚至不敢去看林渊,只是蜷缩着身体,如同即将被碾死的虫豸,发出断断续续的、意义不明的呻吟。
三名古神殿的暗序者,情况稍好,但也仅仅是稍好。他们七窍血迹未干,面色惨白如纸,周身那与混乱协调的秘法波动早已溃散。为首那人眼神深处死寂的寒潭已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骇然与一丝……绝望。他们比炎魁、鸠婆更清楚刚才那道自发剑意的层次,那绝非寻常道尊甚至更强者能够激发,那是近乎触及本源法则的伟力!而此刻,这道伟力,已然归于眼前之人!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了,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活命。
两名时空监察者的伪装者,星蓝长袍上沾染了尘埃,周身那精密如仪器般的气息也出现了紊乱。男子眼中不断闪烁的数据流时断时续,女子则紧紧抿着嘴唇,看向林渊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极其隐晦的“变量超标”的惊悸。他们试图分析、记录,却发现所有探查手段在触及林渊周身那无形力场时,都如同泥牛入海,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混沌。
唯有冷无痕,这位白衣如雪的孤冷剑修,尽管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怀中古剑仍在哀鸣,但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迎着林渊的目光,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震撼与灼热,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挫败与……向往。他追求极致剑道,方才那道混沌剑气,让他看到了剑的另一种可能,一种超越他认知的至高境界。此刻,他心中五味杂陈。
林渊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无波。
“师父!”玄沌抹去嘴角血迹,快步跑到林渊身边,小脸上满是激动与关切,“您没事吧?刚才那剑……”
林渊抬手,轻轻抚了抚玄沌的头,一股精纯温和的混沌生机渡入他体内,迅速平复其伤势与翻腾的气血。“无妨,略有收获。”他语气温和,与方才那令群雄战栗的威严判若两人。
随即,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场中诸人。
“古神殿的虫子,”林渊首先看向那三名暗序者,声音转冷,“藏头露尾,屡次挑衅。留你们不得。”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对着三人所在方向,轻轻一划。
没有任何光华,没有能量波动。
但三名暗序者却同时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叫!他们周身空间仿佛化作了无形却锋锐至极的亿万剑丝,从他们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经脉、每一缕神魂之中,由内而外地爆发、切割!
“嗤嗤嗤——!”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轻微声响中,三名道尊级的暗序者,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储物法器,甚至连同他们残留的些许神魂烙印,都在刹那间,被那无处不在、源自混沌剑意的无形剑丝,切割、分解、湮灭成了最细微的、失去一切存在意义的能量粒子,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存在过。
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艺术感”。
炎魁与鸠婆目睹此景,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古神殿的暗序者,在他们眼中已是需要忌惮的强敌,却在林渊手下如同三只蝼蚁般被轻易抹除!这是什么手段?!
林渊目光转向他们。
“前……前辈!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鬼迷心窍,冒犯天威,愿献上所有宝物,做牛做马,只求前辈饶我一命!”炎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庞大的身躯蜷缩着,再无半分霸主气概,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鸠婆也挣扎着想要爬起磕头,却因伤势过重,只能趴伏在地,嘶声道:“老身……老身有眼无珠,冲撞圣尊……愿奉上毕生所藏毒经秘典……求圣尊开恩……”
林渊眼神淡漠,如同看着两只哀嚎的蝼蚁。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屈指连弹,两点微不可查的混沌光点没入炎魁与鸠婆眉心。两人身躯剧震,随即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力量,在他们神魂本源与道基最深处,烙印下了一道极其复杂的混沌禁制!这禁制并未立刻伤害他们,却如同一把悬顶之剑,随时可以取他们性命,更能让他们在特定情况下,成为林渊的“眼睛”或“棋子”。
“此禁制会伴随尔等一生。日后若再行不轨,或对我有所隐瞒,立时发作,形神俱灭。若安分守己,或可保命。”林渊淡淡说道,“滚吧。将此地所见,如实带回你们该去的地方。或许,能让某些人清醒一些。”
炎魁与鸠婆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异议,连连磕头(炎魁是跪着用头撞地),随即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魂冢谷地,消失在龙煞迷雾之中。
林渊这才看向那两名时空监察者。
两人心中一紧,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星塔法会,不禁争斗。你们所为,尚在规则之内。”林渊缓缓开口,“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与‘行者’确有渊源,所行之道,自有其理。若再视我为‘异数’,妄图‘修正’或‘归档’,方才那三人,便是榜样。”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两名时空监察者面色变幻,最终,那男子微微躬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平等的语气道:“阁下之言,我等必如实传达。‘行者’遗泽现世,因果变量已超既定阈值,圣殿自有新的评估。告辞。”
说罢,两人身形化作流光,迅速远去,竟是丝毫不敢停留。
最后,林渊的目光,落在了依旧挺直站立的冷无痕身上。
冷无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抱剑拱手:“天霜剑宗,冷无痕。方才出手,只为阻人玷污无上剑意,非为与阁下为敌。阁下剑道,已至无上之境,无痕拜服。今日冒昧观剑,受益良多,不敢再扰阁下清静,就此别过。” 他语气诚恳,带着剑修独有的骄傲与直率,承认不如,却也坦然。
林渊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你之道心尚纯,剑意执着。方才,谢了。” 他指的是冷无痕阻拦古神殿暗序者之事。
冷无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再次躬身:“不敢当。他日若有机缘,再向阁下请教剑道。” 说完,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化作一道湛蓝剑光,破空而去。
至此,魂冢之内,敌踪尽去,只余林渊师徒,以及谷地中央那正在缓缓消散最后光点的祖龙遗骸。
玄沌这才完全松了口气,看向林渊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崇拜:“师父,您刚才太厉害了!那些坏人,弹指就没了!”
林渊微微一笑,没有多言。他闭上双目,心神沉入识海。
那里,一枚古朴玄奥、非金非玉、似虚似实、表面流转着混沌光晕与细微剑纹的奇异印记,正静静悬浮,散发出与那截断剑同源、却更加内敛深邃的气息。这便是彻底融入他体内的“行者剑意”所化之物——混沌剑印!
意识触及剑印,浩瀚的信息洪流便汹涌而来。
其中,大部分是那位“混沌行者”关于剑道、关于混沌本源、关于时空运用等方面的零碎感悟与心得,虽不系统,却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对林渊完善自身的混沌衍道之境有着极大的补益。
更有一部分,是行者当年参与对抗“归墟”之劫、联络诸天火种持有者、遭遇背叛与血战的模糊记忆片段,让林渊对那段尘封历史有了更直观的了解,也让他对“归墟”与潜藏的“阴影”有了更深的警惕。
而最核心、也是最让林渊在意的,是一段被加密、唯有混沌本源达到一定程度方能解读的“指引”!
那并非完整的星图,而是一段坐标,一段描述,以及一个……名字。
坐标指向一片极其遥远、超脱于寻常星空维度之外的奇异之地。描述中,那里是法则的源头,是万象的归墟(非劫难之归墟),是星塔真正的核心禁区之一——“法则之海”。
而名字,则是“混沌星图·第一源初碎片(伪)”。
“伪”并非指虚假,而是指这块碎片并非星图本身的核心部分,而是行者在漫长追寻中,根据线索与推演,在“法则之海”内模拟、凝聚、封存的一块“引路石”!其中蕴含着真正第一块较大星图碎片的具体方位与获取方法!
万象星塔,法则之海……星图碎片……
这一切,似乎从星塔发出召唤、将集合点定在龙骨星礁、发布龙魂古墟任务时,就已隐隐串联起来。星塔,或者说星塔中的某些存在,显然知道“行者”遗泽与此地剑痕的秘密,甚至可能一直在等待、引导合适的后来者,去获取这指向“法则之海”的指引。
这所谓的“万界法会”,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筛选与考验并存的舞台。而“混沌星图”,则是舞台背后真正的诱饵与目标之一。
林渊睁开眼,眸中混沌漩涡隐去,恢复深邃平静。
“师父,怎么了?”玄沌敏锐地察觉到林渊气息的细微变化。
“没什么。”林渊看向手中那枚星塔令牌,又看了看谷地中残留的精纯龙魂气息(祖龙与九大龙魂消散后遗留的),以及玄沌身上那两枚得自偷袭者的龙魂晶核。
“我们先完成这里的‘任务’。”林渊对玄沌道,“然后,去会一会这万象星塔的‘法则之海’。”
他心中已有决断。无论是为了探寻火种终极奥秘,应对可能的“归墟”大劫,还是解开行者遗留的谜团,这“法则之海”,都必须去一趟。而眼下,既然身在法会,顺势而为,获取足够的“评估权限”,或许才是进入星塔核心区域、接触“法则之海”的最佳途径。
他抬手虚抓,谷地中残留的磅礴龙魂精气迅速汇聚,在他掌心凝聚成三枚远比寻常龙魂晶核更加璀璨、内蕴淡淡金纹的“祖龙魂晶”。加上玄沌手中的两枚,任务所需早已超额完成。
“走吧,徒儿。该回去‘交差’了。”林渊带着玄沌,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龙魂古墟之外,龙骨星礁集合点而去。
只是,在离开魂冢谷地的刹那,他的神识微微一动,仿佛感知到在古墟更深处,那剑印传来的坐标方向,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与“行者”气息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古老的悸动,一闪而逝。
是错觉?还是……这龙魂古墟,甚至万龙巢本身,还隐藏着其他与星图、与行者、乃至与那场远古浩劫相关的秘密?
林渊脚步未停,将这个疑问暂时压下。
眼下,先应付星塔,取得进入“法则之海”的资格,方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