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震荡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雷电过后般的臭氧气息。林晚晚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灶台前那片刚刚撕裂又弥合的空间，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幻觉。
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袭她从未见过的、非丝非麻质地的月白色长袍，袍角绣着流动的暗银色云纹。他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轮廓深邃得如同精心雕琢的美玉，一双眸子比她透过直播间光幕惊鸿一瞥时更加幽深，此刻正沉沉地、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是玄宸。
不是隔着屏幕的虚影，不是意识里的交流，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存在于她这间狭小、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的人。
他周身似乎还萦绕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清辉，与这满是油盐酱醋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九天之上的谪仙，误入了凡尘最不起眼的角落。空气中，那股独特的、清冽又带着一丝暖意的冷檀香气，正是来自他身上。
林晚晚的手指还紧紧攥着那把锅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开口，想问“你是谁”，想问“你怎么来的”，更想问“你是不是玄宸”，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巨大的震惊、荒谬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潜藏已久的期盼，交织在一起，将她彻底钉在原地。
男人——玄宸，目光在她苍白震惊的脸上停留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确认，又像是……松了口气？随即，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她那只因为空间震荡而被打翻的砂锅上。褐色的汤汁泼洒在旧灶台上，还冒着微弱的热气，几块红烧肉滚落在一旁，显得格外狼狈。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然后，在林晚晚依旧无法反应的注视下，他抬起了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尖萦绕着一点微不可见的柔和白光。他并未接触那些污秽，只是隔着寸许距离，凌空轻轻一抹。
奇迹发生了。
泼洒的汤汁、滚落的肉块、甚至弥漫在空气中的焦糊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抹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只粗陶砂锅也恢复了原状，干干净净地立在灶眼上，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
这一刻，林晚晚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虽然干涩得厉害：“你……你……”
玄宸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那双能洞悉世间万物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她惊慌失措的影子。他开口，声音比通过直播间感应到的更加低沉、真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直接敲击在她的耳膜上：“吓到你了？”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否认，没有解释，却仿佛一种无声的确认。
真的是他。那个在仙界直播间里，看她做饭，给她打赏，与她探讨“食之本意”，在她被诋毁时默默送来“静心莲子”的玄宸。他真的……跨界而来了。
林晚晚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让她脸颊发烫。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试图理清这荒谬的状况：“你……你怎么会……这里是人界！你怎么能过来？”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直播间”的认知。那难道不是一个高级的、能跨位面传递信息和物品的黑科技吗？怎么还能……传送活人？还是这么一个大活……仙？
玄宸的神色平静无波，仿佛跨界而行对他而言不过是跨过一道门槛。他淡淡道：“空间壁垒，并非牢不可破。寻到你的坐标，耗费些代价，便可临时构建一条通道。”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小小的厨房，掠过那印着神秘花纹的灶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地，与你血脉相连，又得香火愿力温养千年，是处天然的空间节点。否则，即便是我，也难以如此精准定位。”
血脉相连？香火愿力？林晚晚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明白，外婆留下的这间老宅和厨房，恐怕远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这或许也是仙界直播间会连接到这里的原因。
“代价？什么代价？”她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下意识追问。能让他这样的仙界大能都称之为“代家”的，绝非寻常。
玄宸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无妨。”
他越是轻描淡写，林晚晚心中越是惊涛骇浪。她看着他，看着这个真实存在于自己生活中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再次攫住了她。这一切，真的不是她在做梦吗？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怀疑，玄宸忽然微微侧首，仿佛在倾听着什么，随即，他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分。
“通道不稳。”他言简意赅地说，目光重新聚焦到林晚晚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需在此界停留一段时日。此地空间节点需加固，否则，方才的震荡恐会再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停留？
林晚晚彻底愣住了。他要留在人界？留在……她这里？
还不等她消化这个更加惊人的信息，玄宸忽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林晚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檀香更加清晰，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淡淡阴影。
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却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玄宸伸出手，并非朝向她，而是指向她身旁墙壁上悬挂着的一把老旧锅铲。那锅铲是外婆用了一辈子的铁锅铲，手柄被磨得油光发亮。
只见他指尖一点微光弹出，悄无声息地没入那柄普通的锅铲之中。锅铲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表面似乎掠过一层极淡的光华，随即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暂以此物为基，稳固此地方圆十丈。”玄宸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在你完全掌控这处节点之前，莫要让它离你太远。”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次看向林晚晚，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沉淀了下来。
“现在，”他开口道，声音低沉而平稳，“我的打赏，可还合你心意？林晚晚。”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不是“主播”，不是“小友”，而是她的本名——林晚晚。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