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的视线从她手上移到她眼睛,目光沉了沉:
“昨天,你说不舍得下手,是早就盘算好,借我的手杀阿桑。”
“还是说,那句话是真的?”
“自保而已。利用凌总挡灾,是我不对,您多担待。”
“丁浅。” 凌寒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无奈: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哪怕说一句‘是真的’,我也信。”
空气骤然凝滞了一瞬。
丁浅捻着佛珠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突然,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发出两声轻微的“啪嗒”声。
“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
她再抬眼时,脸上已漾开明媚又虚假的笑意,眼波流转,语气甜腻得发齁。
“当然是真的啦,凌总~人家是真的下不了手呢。”
说完,她自己就先咯咯地笑了起来,心情看上去好极了。
“很开心?”凌寒看着她,目光沉静。
“当然了,”
丁浅笑得眼尾那点泪痣都在发光,语气夸张。
“能见着凌总,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凌寒看着她这副言不由衷、将一切真实情绪紧紧包裹在戏谑假笑下的模样,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好好说话。”
“小白眼狼。这么多年过去了,利用起我来,还是这么顺手。”
“承蒙凌总厚爱,一直愿意让我利用。毕竟凌氏的法务团队那么厉害。”
“我这种小角色,可不就得抱紧您这条金大腿,才能活得稍微……安稳点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股力道拽进怀里。
“抱大腿?那得换个姿势。”
他右手扣住她的后腰,不容分说地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按压。
隔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他滚烫的体温几乎要灼伤她。
“这样抱,”他的手臂如铁钳般环住她,力不容她挣脱:
“才够紧,才不容易、被甩开。”
丁浅整个人趴在他怀里,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那混合着血腥、消毒水和独属于他气息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凌寒你放开!这样伤口会裂开!”
她双手撑在他两侧,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免得压到他的伤口。
“裂了就裂了。”
他却浑不在意,甚至低笑了一声。
“反正也没人在乎。”
“苦肉计?”
“管用就行。”
他答得干脆,甚至带着点无赖的坦然。
“我在乎,行了吧?可以放手了吗?!”
她的语气冲得像是在吵架。
凌寒看她真的急眼了,眼底那点笑意更深,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
她站起身,掀开他衣摆看了一眼绷带,还好没事。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凌寒没有回答,话锋一转:
你就不怕我打不过他?被他杀了?
不会!你们俩的身手,我比谁都清楚。
她坐回椅子上,拿起一块苹果咔吧咔吧的吃了起来。
“嗯,真甜,凌总还要不?”
说着她的视线从他脸上往下移,慢悠悠扫过他腹部,故意拖长语调:
“不过嘛,看凌总您现在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倒像是我之前有点、过于高估您了。”
“嗤,我不是赢了吗?最后站着的人是我,不是他。”
“赢是赢了,可你也差点死了。凌总,你有点弱啊~~”
凌寒无奈地笑了笑,像是撒娇般放软了语调:
“姐姐,你好歹讲点道理。”
“他是个职业杀手,我呢,只是个正经的生意人,能跟他打成这样,已经算超常发挥了吧?”
丁浅随口说:
“生意人倒是真的,至于正不正经,那就不知道了。”
“正不正经,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突然笑出声来,像是对这种暧昧话题早已免疫。
“别介,凌总,我可消受不起您这种‘厚爱’。”
凌寒盯着她,此刻无比确定,刚才不是错觉。
她的确是心情很好,甚至罕见地有耐心跟他有来有回地斗嘴,虽然话里话外依旧带刺。
“心情很好?”他忍不住问。
“当然。”丁浅晃了晃翘着的脚尖,回答得干脆利落。
“毕竟,心愿达成了一半。嗯,感觉真不错。”
她又咔的咬了一口苹果,眼睛眯了起来。
凌寒的心微微一沉,脸上的戏谑慢慢褪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你留在贺沉身边,心甘情愿被他当枪使。”
“最终目的,是想借我的手,或者找机会,杀了他们?”
“不劳凌总费心猜了。您呢,还是好好养您的伤吧,少操点心才能好得快。”
许久,凌寒才再次开口。
“别再去招惹贺沉了。太危险。留在我身边,让我护着你。”
丁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二郎腿随意地翘着,晃呀晃。
“凌总又开玩笑了。您杀了阿桑,贺沉那边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怕是恨不得生吞了您。”
“您身边啊,可是会死人的。我惜命,还是离远点好。”
凌寒看着她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心安理得模样。
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奈的叹息。
“你个小白眼狼。”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软了下来。
“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她慷慨地扬了扬下巴:
“行啊。看在凌总替我完成了一个心愿的份上,今日破例,知无不言。”
“那就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你留在他们身边,是为了杀他们?”
“没错。”
凌寒追问,眉头微蹙。
“莫老爷子的事,你为什么非要留下那么明显的个人痕迹?”
“一旦事发,你不知道贺沉会第一时间推你出去顶罪?”
“知道啊。”
丁浅轻笑一声,仿佛他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我本意就是要去顶罪。不然,怎么留下那么清晰的线索?”
“为什么?!”
凌寒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和担忧。
“为什么?”
丁浅重复了一遍,像是觉得他的困惑很有趣。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绝妙的计划,眼神亮得惊人。
“你想啊,如果上面的人真的来查,我被抓了,那我就可以在审讯室里,把他贺沉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抖落出来!”
“你说,证据确凿,他是不是死定了?”
她得意地微微晃了晃脑袋,腕间的佛珠随之轻响:
“这计划,是不是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