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指挥中心，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警告！一号超算核心温度超过临界值！请求立刻断开连接！”
“不行！里面的数据还没完成备份！再撑三十秒！三十秒就行！”
“二号、三号、五号机组全部宕机！备用电源过载！我们快撑不住了！”
“‘盘古’系统资源占用率百分之一千二百！它在自我燃烧！秦博士，快想想办法！”
刺耳的警报声和工作人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让这个曾经象征着人类最高智慧与秩序的地方，此刻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青鸾在最后时刻，利用“临时管理员”权限，从观察者系统核心数据库中强行“窃取”来的那场史无前例的“知识大爆炸”。
海量的数据，如同决堤的宇宙洪流，跨越遥远的星空，精准地灌入了地球的最高计算中心——“盘古”之中。
这些数据，并非简单的信息。
它们是宇宙诞生以来，观察者文明记录和积累的亿万年的知识。
这里面，有早已逝去的古老文明的完整历史和科技树；有宇宙基本物理常数的精密定义和修改日志；有高维空间的曲率模型；有关于“秩序”与“混沌”本源力量的底层解析……
每一字节的数据，都蕴含着足以让一个文明瞬间跃升几个等级的恐怖价值。
对于人类文明而言，这本该是天降的无上至宝。
但现在，这份“礼物”，却成了一口足以撑死所有人的“毒药”。
人类的科技水平，在这些知识面前，就像一个拿着算盘的小学生，突然被要求去计算整个宇宙所有星体的运行轨迹。
“盘古”超算系统，这个集结了全人类最顶尖科技的结晶，在接触到这股数据洪流的第一个纳秒，就被彻底冲垮了。
它的处理器在疯狂的计算中烧毁，它的存储器在海量信息的涌入下崩溃。系统过载的警报，从一开始就直接拉到了最高级别。
“将军！不能再等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冲到张振国面前，通红着眼睛喊道，“再这样下去，‘盘古’会彻底烧毁！我们几十年的心血就全完了！必须立刻切断数据流！”
张振国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切断？
他怎么可能下这个命令！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这是青鸾用生命换来的，是人类文明在黑暗宇宙中唯一的火种和希望！哪怕只能保存下来万分之一，也足以让人类在未来拥有和那些宇宙高等文明叫板的底气。
“撑住！”张振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命令全国所有超算中心，不，是全球！联系所有我们能联系上的国家，告诉他们，这不是演习！我命令他们，立刻将所有计算资源并入‘盘古’网络！不计任何代价！给我把这些数据接下来！”
“将军，这……”
“这是命令！”张振国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一瞬。
他知道这个命令有多疯狂。这意味着全球的金融、交通、通讯……所有依赖于超算网络的系统，都将在短时间内陷入彻底的瘫痪。整个世界将会大乱。
但和眼前这份关乎文明存续的“神之遗产”相比，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岳，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癫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冷静，一种近乎于机器的冷静。
“没用的，将军。”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们的‘水管’太细了，而对方给的是一片‘汪洋’。用这种方法，我们连一滴水都留不住，只会被撑爆。”
他走到中央控制台，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我们不能‘接收’，只能‘筛选’。”秦岳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数数据流，“我刚刚编写了一个筛选协议。放弃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数据，只针对特定关键词进行‘打捞’。比如：‘能量’、‘引擎’、‘跃迁’、‘生命’、‘青鸾’……”
“还有，‘林陌’，‘数据幽灵’！”他狠狠地敲下了最后一个关键词。
随着他的指令输入，巨大的屏幕上，那片代表着数据洪流的红色瀑布，瞬间变得稀疏起来。绝大部分数据被主动放弃，直接溢散到了宇宙背景辐射之中。
而少数被“打捞”上来的数据，则被分门别类地导入了不同的备用服务器。
指挥中心的警报声，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盘古”的核心温度开始下降，虽然依旧处于崩溃边缘，但总算保住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张振国走到秦岳身边，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好样的，秦岳。我们……保住了多少？”
“不到万分之一。”秦岳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心痛，“但都是我们目前最需要，也是勉强能看懂一点点的东西。足够我们消化几百年了。”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复杂。
“而且……我还捞到了一点……计划之外的东西。”
他调出了一个被单独加密封存的数据包。
“在筛选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段非常奇怪的数据。它不属于任何科技或历史范畴，更像是一段……日记？或者说，是一段警告。”
秦岳将数据解密，呈现在主屏幕上。
那是一段由未知语言写成的文本，但通过“盘古”的初步翻译，意思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祂醒了。】
【囚笼被打破，看守者已死。】
【不要回应。】
【不要接触。】
【不要理解。】
【当你们看到这段信息时，我们——‘先行者’文明，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我们将自我格式化，将文明所有的信息和存在的痕迹，从这个宇宙中彻底抹除。】
【这是唯一的生路。】
【因为被‘祂’注意到，即是毁灭。】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但在文本的末尾，还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徽记，似乎代表着这个名为“先行者”的文明。
而当秦岳将这个徽记放大时，张振国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他认得这个徽记。
很多年前，人类在太阳系边缘捕获到的那个神秘的探测器——“数据幽灵”，它的外壳上，就刻着一模一样的徽记！
那个被林陌利用，最终成为破解观察者系统“用户名”的“数据幽灵”，竟然来自于一个为了躲避“祂”而自我毁灭的文明！
“秦岳……”张振国的声音干涩无比，“你刚才说……我们敲响了‘主人’的门？”
秦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另一份刚刚解析出的情报，放在了屏幕上。
那是一份星图。
星图上标记出了“先行者”文明所在的星域。
而此刻，那片星域，已经变成了一片彻底的、纯粹的“虚无”。
不是死亡的星系，不是被摧毁的废墟，而是连空间、时间、因果本身都被挖空了一块的，绝对的“无”。
就和之前观察者为了示威，抹掉的那个死亡恒星系一模一样。
“不……”秦岳看着星图，喃喃自语，“我们不是敲响了门。我们是直接拿到了钥匙，还把门给打开了。”
“而青鸾……她现在就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