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叔叔夸我天赋异禀,已是世间罕有。
”姜拟得意道。
“与我比呢?”李锛追问。
“懒得比。
”姜拟白了他一眼。
“为何?”
李锛又一次开口询问。
“说了不想比就是不想比,哪来这么多理由?真够烦的。”
姜拟的语气明显透着不耐。
李锛凝视着姜拟,转而问道:“你在这儿可有什么棘手的事?师兄可以顺手替你摆平。”
老太师孙希吉忽然慢悠悠插话:“陛下这儿确实有件……”
“老太师!”
姜拟皱眉截断他的话。
“怎么?”李锛看向姜拟,“连师兄也要瞒着?”
“小事而已,我自己能处理。
”姜拟神色郑重,“你别插手。”
“行。”
见李锛应下,姜拟暗自松了口气,问道:“这次打算在西楚留多久?”
“说不准。
”李锛答道,“我想整合医家,正在物色合适的道场。”
“你要整合医家?”姜拟眼睛一亮。
“对。
”李锛点头。
“西楚倒有个人能助你一臂之力。
”姜拟说。
“谁?”
“扁素问。”
这名字让李锛一怔:“她在这儿?”
扁素问之名他自然知晓——与端木蓉齐名的医道圣手,只是传闻她效仿神农尝百草,行踪飘忽难觅。
“眼下就在寿春城。
”姜拟补充道,“前两日还请她入宫为老太师诊治,不过医术确实不如你。”
“难得听你夸人。
”
姜拟扬起下巴说道:可不是白夸你的。
老太师身子不适,既然你来了,就顺便给他瞧瞧。
行。
李锛爽快应下。
见姜拟仍坐在椅子上不动,李锛蹙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为何要走?姜拟不解。
我要给老太师做全身检查,莫非你有什么特殊癖好,非要赖在这儿?
姜拟霎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胡说什么!你才有怪癖呢!本宫是要批奏折。
这时孙希吉打圆场:陛下,老臣来时听说曹官子特意让御膳房备了您最爱的桃花酥,不如先去尝尝?
姜拟眼睛一亮,顺势起身:那朕就稍事休息。
临走前严肃叮嘱李锛:务必治好老太师,否则唯你是问。
待她离去,李锛摇头失笑。
孙希吉解释道:公主性子直率,还望先生海涵。
无妨,早习惯了。
孙希吉了然道:先生支开公主,是想问方才之事吧?
李锛点头:正要向老太师请教。
即便先生不问,老朽也正要说。
孙希吉正色道,不知先生可曾听闻西楚宋家?
“西楚 ** 时,宋家大半族人以死殉国,确实算得上忠心耿耿。
怎么,这事还牵扯到宋家?”
孙希吉微微点头:“正是。”
迎着李锛探询的目光,他继续道:“自从找回公主后,宋家那些隐居深山的遗老也都回到了西楚。”
“如今宋家子弟在西楚朝中占据要职。”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
“不该有的念头?”李锛眯起眼睛,“莫非想谋反?”
“非也!”
孙希吉摇头:“他们想让陛下赐婚。”
“赐婚?”
李锛想起当初赵醇强行撮合自己与赵丰雅的旧事,不以为然道:
“赐婚有何难?西楚女子众多,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
孙希吉叹息道:
“若真是寻常女子倒简单了。
他们想让陛下将公主许配给宋家的宋林茂。”
“什么?”
李锛猛地盯住孙希吉。
“宋家要公主下嫁宋林茂。”
李锛脸色骤冷:“那个叫宋林茂的,敢打我师妹的主意?”
“正是。”
孙希吉忧心忡忡:
“宋家在西楚势大,公主若拒绝恐引发朝堂动荡。
可要让公主应下这门亲事,只怕比西楚复国还难。”
“所以才说此事棘手。”
听完缘由,李锛嘴角浮起冷笑:
“看来宋家也不是什么忠良之辈。
宋林茂是吧?这事交给我处理。”
这群奴才竟敢欺主,简直活腻了。
孙希吉郑重拱手:“有劳了。”
“小事。
”
李锛摆摆手:
我好歹也算师妹的娘家人,如今自家姑娘受了委屈,我这个当娘家人的自然要出头。
他转向孙希吉:**知晓此事吗?
知道。
孙希吉点头。
他就这么放任不管?
孙希吉摇头:许是想磨炼公主,他暂时没有插手的意思。
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李锛仔细打量着孙希吉:您的身子骨可比在太安城时差多了。
杂事缠身。
孙希吉温和一笑,年纪大了,处理事务难免力不从心,日子久了,身子也跟着垮了。
我给您开个调理的方子,早晚各服一次,保您再活十年。
李锛提笔蘸墨。
有劳医圣了。
......
李锛刚搁下毛笔,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抬眼望去,姜拟拎着食盒跨进门来。
她掀开食盒盖,端出一碟桃花酥:喏,趁热吃。
还算你有良心。
姜拟撇撇嘴,转手将点心递给孙希吉。
老太师双手接过,恭敬道:谢陛下恩典。
老太师不必客气,爱吃就多吃些,不够我差人再买。
姜拟爽快地说。
见孙希吉这般拘礼,李锛笑道:这儿又没外人,那些君臣虚礼就免了吧,您再这么客套,我倒不自在了。
就是,您喊我姜拟就行。
姜拟随手拈了块桃花酥。
礼不可废!孙希吉固执地摇头。
在姜拟再三坚持下,他终是妥协: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夜幕低垂,李锛辞别皇宫回到客栈时,洪稠正与李寒依同桌用餐。
见他归来,洪稠立即招呼小二添了碗筷。
洪姨去祭拜过荀坪前辈了?李锛入座后问道。
那当然!洪稠笑吟吟地说,你挑的墓地确实好,依山傍水的,风水绝佳。
他下辈子定能投个好人家。
您满意就好。
李锛点头,我就担心您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有什么过不去的?洪稠嗔怪地瞥他一眼,起初是有些伤感,不过也就是转瞬的事。
荀坪都走了这么多年,能复活固然好,但既然事已至此——
老娘独自闯荡江湖这些年,不也活得痛快?人总要往前看,你说是不是?
李锛深以为然:洪姨说得在理。
那您日后是回太安城,还是去北凉?
先在寿春待着。
洪稠夹了箸菜,这儿如今可热闹了,下午我在街上随便转转,就碰见十几位宗师级高手。
这么多高手聚集?莫非寿春要出什么大事?李锛面露讶色。
李寒依轻声解释:有人是为谋官职而来,有人是避祸至此,还有些纯粹来看热闹。
你们可有兴趣在西楚谋个一官半职?李锛问道。
西楚这艘破船说沉就沉,我才不想陪葬。
洪稠连连摆手,转向李寒依,寒依妹妹呢?
江湖中人,不便与朝堂牵扯太深。
李寒依婉拒。
见二人态度坚决,李锛也不再勉强。
晚膳过后,他正要回房歇息,却被洪稠拽住了衣袖。
有事?李锛回头问道。
“走,陪我上街!”洪稠嚷道。
“上街?”
李锛眉头一挑:“你当我是李寒依?让我个大男人陪你逛街,不合适吧。
”
“你懂啥。
”
洪稠撇撇嘴:“就是要跟男人逛街才带劲,两个姑娘家逛有什么意思。
”
“能不去吗?”
李锛瞅着她。
“没门!”
最终李锛被洪稠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客栈。
年关将至,寿春城里张灯结彩,街边挂满对联,人来人往尽是年味。
洪稠挽着李锛胳膊,一路说笑不停。
突然,
前方街口传来喧闹声。
凑近一看,原来是在对对联赢花灯。
洪稠仰着脸甜腻腻地说:“姐夫,我想要那个兔子灯,你帮我赢来嘛。
”
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李锛磨了磨后槽牙。
这小姨子存心要他难堪。
好,既然这样,他也用不着客气了。
李锛伸手捏了捏洪稠的脸蛋:“小姨子,还是别了吧,回头你姐该不高兴了。
”
洪稠扭着身子撒娇:“姐夫你不疼我了?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
“成,给你赢花灯。
不过今晚...就别回去了?”李锛压低声音。
洪稠笑容一僵,暗中拧了他一把:“...好!”
周围路人眼神愈发古怪,有几个甚至刻意绕开他们走。
李锛带着洪稠来到摊位前:“老板,怎么赢这兔子灯?”
摊主先打量洪稠,又看看李锛,神色复杂道:“对出特定下联就行!”
“上联是什么?”李锛问。
“烟锁池塘柳。
”
摊贩老板话音刚落,李锛的眉头便轻轻蹙起。
烟锁池塘柳暗含五行玄机,看来要赢得这盏兔兔花灯并非易事。
这花灯仅此一盏,客官若有意,可得抓紧了。
瞧见没,那位姑娘也是冲着它来的。
顺着老板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位倾城佳人正凝神苦思。
竟有竞争者。
这时洪稠扯着袖子娇嗔:姐夫快些嘛。
摊主暗自摇头,连那位沉思的姑娘也抬眼望来。
李锛朗声笑道:小姨子莫急,这对姐夫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来人,备笔墨!
洪稠乖巧研墨,李锛挥毫泼墨,五个苍劲大字跃然纸上。
恰在此时,那位姑娘也手持宣纸款款而来。
摊主为难道:二位,花灯只有一盏...
店家不必为难,且看谁的下联更胜一筹。
李锛转向姑娘,姑娘意下如何?
可。
姑娘干脆应允,显是对自己的对联合成竹在胸。
摊主接过她的宣纸,顿时倒吸凉气:妙!实在是妙对!
在众人催促下,他展示出下联:
茶烹凿壁泉
五行对五行,平仄相谐,对仗精妙。
姑娘,这盏兔兔花灯当归您所有。
摊主由衷赞叹道。
就在那女子伸手欲取花灯时,李锛突然出声:且慢!
摊主与女子同时皱眉望来。
李锛神色淡然:店家不妨先看看在下所对的下联。
莫非还能胜过这位姑娘的佳作?
摊主不情不愿地展开另一张宣纸,待看清字迹,顿时双目圆睁:妙极!妙极!
这位郎君对的是何下联?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摊主将宣纸高高举起,只见纸上赫然写着桃燃锦江堤。
霎时间,四座皆惊。
同样是五行相对,同样平仄相合,却比原对更添三分意境。
女子落落大方道:是奴家输了,这花灯当归公子所有。
李锛拱手:承让。
公子请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