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手指破土而出，指尖直指她心口。程知遥瞳孔一缩，本能往后仰身，右腿刚用力，一阵麻木从凝固的泡沫层里窜上来，差点跪倒。
她咬牙撑住祭坛边缘，左手下意识摸向吊坠。那东西还在发烫，和左臂蔓延的蓝纹一起，像是在催她做什么决定。
“别动。”肩头传来仓仔断续的声音，像素小熊蜷在她肩上，左耳红光闪得不稳定，“地面……有数据流波动，频率和母鱼怪残骸一致。”
她没回话，盯着那截白骨。骨头很干净，没有腐肉，也不像自然风化。更奇怪的是，它停在半空，不动了，好像完成了某种提示动作。
“你刚才炸了母鱼怪的核心，”仓仔继续说，“但它的神经网络没断。现在这地方……是活的。”
“所以这些骨头也是程序？”她低声道，慢慢蹲下，用登山靴尖轻轻碰了碰那根手指。
咔——
一声轻响，地面裂开一圈缝隙。十二个点同时震动，泥土翻起，一具具披着破烂长袍的骷髅从地下站了起来。它们站成一圈，空荡的眼窝泛着幽蓝的光，手掌朝外，掌心浮现出微型投影。
她眯眼一看，全是编号和死亡时间。
【001-2045.03.12】
【002-2045.03.13】
……
【012-2046.11.07】
“初代穿越者？”她喃喃。
“不止。”仓仔突然放大投影，“他们的神经接口型号一致，植入位置相同，而且……全都连着同一个主控协议。”
她心头一紧：“谁干的？”
没等回答，骷髅齐步向前压来。动作整齐，毫无迟滞，像被统一操控的机器。
她猛地后跃，踩上祭坛横梁，脚底打滑了一下。刚才那一炸把她体力耗得差不多了，呼吸开始发沉。
“得拿到点能解密的东西。”她说，“不然咱们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
“建议引诱单体分离。”仓仔快速分析，“它们靠群体同步维持行动逻辑，个体脱离阵列三秒以上会进入待机模式。”
她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最靠近晶核底座的那具骷髅上。它右手少了一根指骨，走起来略有延迟。
就是它了。
她从仓库抽出最后一节激光切割器残件，反手一甩，砸在对面石柱上。刺啦一声火花四溅。
所有骷髅瞬间转向声源。
她趁机跳下横梁，贴地翻滚，直扑那具落后的骷髅。对方察觉，抬手要挡，她早有准备，左脚蹬地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踩上它肩膀，右手直接插进它眼眶。
咔嚓。
一枚锈迹斑斑的金属芯片被抠了出来。
骷髅发出无声警报，蓝光狂闪。其他个体迅速调头围拢。
她落地就滚，把芯片往空中一抛：“收！”
芯片落入仓库隔离舱，自动锁死。
“跑？”仓仔问。
“不。”她喘着气站起来，背靠祭坛，“现在才刚开始。”
她把烧焦的罗盘残片塞进晶核底座裂缝。能量脉冲顿时减弱，地面震颤也缓了下来。三分钟，最多三分钟。
“查那芯片。”她说，“用最快的方式。”
【正在接入……检测到高强度加密协议‘拾光·零号’……需宿主精神体共振解锁。】
“又要我当人肉钥匙？”她冷笑，“你们这群死人到底想干嘛？”
左臂蓝纹突然加速蔓延，一路爬到脖颈侧，皮肤下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她眼前一闪，看到一个画面：一间白色房间，墙上挂着日历，日期是2047年1月1日。一个背影站在终端前，按下红色按钮。
“自毁程序启动。”
声音不是她自己的。
“妈的……”她扶住额头，“又来这套？”
“别抵抗。”仓仔突然说，“你记得什么就放出来什么。记忆越深，匹配度越高。”
她闭眼，脑子里只剩一句话。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反复念的那串数字。
“。”
她说出口的瞬间，吊坠剧烈震动。蓝纹停止蔓延，反而开始回缩。
【共振匹配成功……解码中……】
空气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行字缓缓浮现：
**“初代穿越者神经接口样本库，归属者：姜明川·父系遗传匹配度98.7%。”**
她愣住了。
“什么意思？”她声音有点抖。
【所有初代穿越者的神经接口，均提取自同一基因源体。该源体编号为hx-0，生物学父亲身份登记为：姜明川之父。】
“等等。”她摇头，“姜明川他爸……早就死了吧？官方记录里，他父亲是第一批时空实验的牺牲者。”
【牺牲者？】仓仔顿了顿，【还是提供者？】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芯片。锈迹下面有一行极小的刻字：
“他们不是失败者……是背叛者。”
她忽然想起在暗格里找到的那本日志。皮质封面泡得发胀，内页大多溶解，只有最后几行还能看清。
“2047年……我启动了自毁程序……为了阻止他们继续复制。”
翻到最后一页时，她就知道不对劲。纸被撕过，边缘粗糙，像是有人急着拿走什么。
现在她明白了。
不是失败。
是清除。
这些人不是任务失败被淘汰的穿越者，而是发现了真相，想要毁掉系统的人。而姜明川的父亲，不仅是参与者，更是整个计划的源头供体。
可姜明川知道吗？
他那个总在把玩的青铜罗盘，他那句“异形是人类残影”的警告，他一次次出现在她任务节点上的“巧合”……
全都有问题。
“喂。”她低声问仓仔，“如果姜明川早就知道这一切，他还算……队友吗？”
【无法定义。】仓仔回答，【但他出现在你每一次关键节点的时间误差，不超过0.3秒。】
她心头一沉。
那就不是巧合。
是监控。
是引导。
甚至是……测试。
她抬头看向祭坛中央的晶核。裂缝还在，蓝光忽明忽暗，像在等待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母鱼怪会让她看到那段视频？
为什么它要强调“你是备份”？
因为它想让她怀疑。
可怀疑的对象，真的是系统吗？
还是……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说着真相、却从不解释全部的人？
她握紧芯片，指节发白。
“仓仔。”
“在。”
“下次见到姜明川，别提醒我。”
“为什么？”
“我想看看他眼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心虚。”
她话音刚落，地面再次震动。
晶核底座的裂缝扩大，一股蓝色数据流顺着罗盘残片往上爬，缠住她的手腕。
她没挣脱。
因为她看清了数据流里的内容。
那是十二个人的最后遗言，一条条滚动浮现。
第一条写着：
“我们不是死于任务失败。”
“我们死于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