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要种桃树的话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离仑心里漾开圈圈暖意。他望着梅林尽头那片向阳的坡地,想象着开春后桃花灼灼的模样,粉白的花瓣落满青石小径,孩子们在树下追闹,风里都飘着甜香,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后院那片地确实空着,阳光足,土壤也松,种桃树正好。等结果了,让英磊做桃酥、酿桃酒,保管比梅花酒还多几分清甜。”
“那得找些好苗子。”朱厌点头,眼里也泛起期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石桌,“回头托人从山下捎几棵来,要那种又能赏花又能结果的,不能光中看不中用。”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正和温晁争花瓣的薛洋,“成美,你上次掏蜂蜜的那片林子附近,是不是有野生的桃树?开春可以移几棵回来,野苗子皮实,说不定更易活。”
薛洋正把一片完整的白梅瓣小心翼翼放进竹篮,闻言抬头,鼻尖还沾着点雪沫:“好像有,就长在乱石堆里,不过结的桃小得很,跟山楂似的,酸溜溜的,上次尝了口,牙都快倒了。”
“野桃才够味。”朱厌挑眉,想起大荒山神庙后的野桃树,结的果子虽小,酸里带甜,格外有滋味,“等结果了,摘下来腌成酸桃,撒点甘草粉,比蜜饯开胃,夏天吃正好解腻。”
魏无羡一听“酸桃”,立刻从追蝴蝶的空当里钻过来,小脸上满是好奇:“我要吃!我要吃!比酸枣还酸吗?酸得掉牙那种?”
“到时候让你先尝。”朱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额前的碎发都揉乱了,惹得魏无羡欢呼着又跑开,不知又盯上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明明是寒冬,他却总有使不完的劲,像颗小太阳。
叶安世练完剑,额角的汗在寒风里凝成细珠,他把紫渊剑小心递给温宁保管,剑穗上的玉珠还在轻颤,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孟瑶摊在桌上的画看了看。纸上的白梅枝干遒劲,花瓣上还留着淡淡的墨晕,像落了层薄雪,忍不住道:“这枝梅画得像,尤其是雪压枝头的弧度,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很传神。”
孟瑶脸颊微红,指尖捏着画笔轻轻转动:“安世哥过奖了,还是你刚才指点得好,不然我总画不出那股韧劲。”
温旭在一旁帮腔,手里还捧着刚捡的一堆梅枝:“他刚才盯着那枝梅看了好半天,手冻得通红都不肯搓一搓,我说借他手炉捂捂,他还说怕熏着画纸。”
离仑闻言,笑着拉过孟瑶的手一看,果然冻得通红,指节都有些僵硬,赶紧从怀里掏出手炉递给他——那是个小巧的紫铜手炉,里面炭火烧得正旺,裹着厚厚的绒布套。“傻孩子,冷了怎么不说?画画也不急在这一时,冻坏了手可怎么提笔?”
孟瑶接过手炉,双手拢住,暖意顺着掌心慢慢漫开,他小声道:“没事的,一专心就忘了冷。而且……”他抬眼看向梅林,声音轻得像落雪,“这梅花开得正好,怕错过了,明年又要等一年。”
离仑心头微动,这孩子心思细腻,竟把花开花落看得这般重。他转头看向朱厌,见对方也正望着孟瑶,眼里带着赞许,便笑道:“等开春种了桃树,开花时让你慢慢画,从花苞到满树芳华,能画个够。”
“真的?”孟瑶眼睛亮起来,手炉的暖意仿佛顺着血脉流到了心里。
“自然是真的。”朱厌接口道,拿起块卤豆干递给他,“先垫垫肚子,英磊烤的栗子快好了,一会儿尝尝。”
温晁和薛洋的花瓣比试终于有了结果——两人谁也不服谁,索性把竹篮里的花瓣混在一起,说要“合璧”,凑成最完整的梅瓣集。柳月看得直笑,对墨晓黑道:“这俩小子,吵吵闹闹的,倒也不生分。”墨晓黑点头,往他手里塞了颗剥好的栗子:“像极了我们小时候。”
阳光渐渐西斜,把梅林的影子拉得很长。孩子们收拾起画具和竹篮,朱厌和离仑并肩往回走,身后跟着闹哄哄的一群人。离仑忽然想起什么,对朱厌道:“种桃树那天,让孩子们也来帮忙吧,挖坑浇水,让他们也沾沾泥土气,知道果子来得不易。”
“好主意。”朱厌握住他的手,指尖相触的温度驱散了寒风,“等开春回暖,就动工。”
远处的梅枝在暮色里勾勒出疏朗的轮廓,仿佛已在酝酿春日的讯息。而关于桃树的约定,像颗埋在雪下的种子,带着期许,静静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