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南粤省的省会。
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这座城市此刻正散发着一种野蛮生长的蓬勃朝气。
怡和集团的首席谈判代表,约翰·史密斯,一个血统纯正的英国人,透过五星级涉外酒店的窗户,略带审视地打量着这座对他而言既陌生又充满机遇的城市。
他的心情很不错。
为了这个羊城港的深水港区项目,他已经奔波了大半年。如今,所有的障碍都已清除,只剩下明天最后一轮谈判,就可以正式签约。
这将是怡和集团在中国大陆插下的最重要的一面旗帜。
史密斯优雅地晃动着手中的威士忌,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对自己的团队,对怡和百年的声誉,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至于香江那边传来的风波,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陆泥腿子,侥幸得手后的狂妄叫嚣罢了。
等这个项目敲定,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回去慢慢炮制那个叫何雨柱的“野蛮人”。
“先生,您的电话。”助理敲门进来,恭敬地说道。
史密斯接过电话。
“喂?”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喂?请说话?”史密斯皱了皱眉。
依旧是沉默。
他有些不悦地挂断了电话,以为是线路问题。
十分钟后。
“铃铃铃——”
电话再次尖锐地响起。
史密斯接起,还是那该死的沉默。
“who is this?!dont be so boring!”(是谁?!别这么无聊!)
他有些恼火地吼了一句,用力地将电话扣上。
又过了十分钟。
“铃铃铃——”
电话仿佛成了催命符,精准地再次响起。
这一次,史密斯接起来,电话那头终于不再是沉默,而是一段他完全听不懂,但感觉无比嘈杂的方言,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吵架。
“F**k!”
史密斯彻底被激怒了,一把拔掉了电话线。
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刚想躺下,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史密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只见酒店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人,手里拉着一条巨大的白色横幅,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红漆写着几个大字。
他看不懂中文,但他能感受到那股愤怒。
他的助理,一个懂中文的香江人,脸色煞白地跑了进来。
“史密斯先生,不好了!”
“楼下……楼下是一群自称是本地的拆迁户,他们拉着横幅,说……说怡和集团与当地开发商勾结,拖欠了他们巨额的补偿款!”
“what?!”史密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什么时候在这里搞过房地产开发?!”
“我不知道啊!”助理快哭了,“可他们就指名道姓地喊着我们怡和的名字,还用高音喇叭在喊,说不给钱就不走了!”
史密斯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
这都他妈的是什么事!
这一夜,史密斯和他的团队,就在楼下“还我血汗钱”的喇叭声和时不时响起的砸门声中,彻夜未眠。
……
第二天清晨。
史密斯团队的每一个人都顶着一双熊猫眼,精神萎靡地坐上了前往市政府的专车。
“一群刁民!”史密斯狠狠地咒骂着,用力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车子刚驶出主干道,拐进一条小路。
“嘎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司机一脸无奈地回头:“先生,前面……路被堵住了。”
史密斯向前看去。
只见三辆巨大的拖拉机,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品”字形,横亘在路中央,恰好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几个皮肤黝黑,穿着汗衫的农民模样的人,正蹲在拖拉机旁边,慢悠悠地抽着烟,对着拖拉机敞开的引擎盖指指点点,似乎在研究什么“技术难题”。
“去!让他们把车挪开!告诉他们,我们有急事!”史密斯对助理吼道。
助理连滚带爬地跑下车,陪着笑脸跟那几个“农民”交涉。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甚至掏出了钱,那几个农民只是憨厚地笑着,摆着手,指指拖拉机,嘴里说着一堆他也听不懂的话。
核心意思就一个:坏了,动不了。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史密斯急得在车里团团转。
整整两个小时!
等他们终于灰头土脸地赶到市政府会议室时,已经迟到了一个半小时。
中方几位领导的脸上,虽然还挂着客套的笑容,但那眼神里的不悦,已经毫不掩饰。
“抱歉,抱歉!路上出了点意外!”史密斯一边整理着自己皱巴巴的西装,一边徒劳地解释。
“史密斯先生,守时,是合作最基本的前提。”为首的一位领导,语气平淡地说道。
史密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想坐下,将功补过,用一份完美的方案来挽回局面。
“砰!”
会议室的门,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穿着一件发黄汗衫,踩着一双人字拖,嘴里还叼着半根烟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唐建军。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流里流气的“兄弟”。
“谁是怡和的管事的?给老子站出来!”唐建军环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在衣着最光鲜的史密斯身上,他随手把烟头往光洁的地板上一扔,用脚尖碾了碾。
“你就是史密斯?”
史密斯懵了,他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你是谁?保安!保安在哪里!”他下意识地喊道。
“保安?”唐建军嗤笑一声,走上前,一把将一沓纸拍在昂贵的会议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你少跟老子来这套!”
他指着史密斯的鼻子,声如洪钟。
“老子是本地五金建材的供应商!你们怡和集团,之前在另一个项目上,欠了我们几十家兄弟单位三百多万的货款!说好上个月结,到现在连个屁都不放!”
“今天,你们要是不把钱结了,这个门,谁也别想出去!”
唐建军拿出的那沓“证据”,全是复印模糊、盖着各种看不懂的萝卜章的“采购单”和“欠条”。
史密斯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唐建军,嘴唇哆嗦着,英语、中文夹杂在一起,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You…you are framing!Slander!(你……你这是诬陷!诽谤!)”
他想让中方的人出来主持公道。
然而,他绝望地发现,那几位刚才还一脸严肃的领导,此刻却端起了茶杯,慢悠悠地吹着茶叶,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僧入定模样。
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
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他们就那么冷眼旁观着。
那一刻,一股寒气从史密斯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个局!一个为他精心设计,让他有口难言,无处申冤的圈套!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史密斯和他的团队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
吃饭的时候,会有人往他们的菜里“不小心”扔进一只苍蝇。
走在路上,会有小孩抱着他们的腿哭着喊“爸爸”。
晚上回到酒店,门口永远有一群“讨债”的群众在唱着革命歌曲。
史密斯的团队彻底崩溃了。
第四天上午,怡和集团的代表,没有再出现在市政府。
取而代之的,是中方一份措辞严厉的正式公函,宣布:
鉴于怡和集团在华存在严重的商业纠纷与信誉问题,其诚信度无法满足重大项目的合作要求,我方决定,正式无限期中止羊城港深水港区项目的合作谈判。
……
消息,第一时间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香江。
怡和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
亨利·凯瑟克握着电话,听着史密斯在另一端语无伦次,带着哭腔的控诉。
“……他们是流氓!是野蛮人!他们不讲任何规矩!!!”
亨利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却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安静。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突然!
他猛地抬手,一把将办公桌上那只价值不菲的清代青花瓷瓶,狠狠地扫落在地!
瓷器碎裂的尖锐声响,伴随着他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在巨大的办公室里回荡。
“何!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