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逍的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在黑煞帮总舵门前这片血腥的战场上，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石煞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攥着蚀骨枪，恨不得立刻将凌逍碎尸万段。但他不是傻子，眼前这诡异的局面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那四个异界来客明显被凌逍的话搅乱了心神，此刻若强行出手，后果难料。
讨债联盟四人，更是心潮澎湃，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血魔狄刹赤红的双眼中疯狂与理智交织，他死死盯着凌逍，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合作？就凭你？一个自身难保的瓮中之鳖，也配与本座谈合作？”话虽如此，他却并未再出手攻击，凌逍方才那番话，确实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隐忧。
骨真人捂着被魔气擦伤的胸口，眼神阴鸷地在凌逍和狄刹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对刚才的“误伤”耿耿于怀，他尖声道：“小子，休要在此妖言惑众！系统之威能，岂是你能揣度？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分化我等！”
精灵艾薇儿紧抿着嘴唇，握着雷弓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没有说话，但那双如同星辰般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剧烈的挣扎。凌逍关于世界树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一直不愿深想的疑虑之中。
最为圆滑的钱满贯，此刻已收敛了狼狈，小眼睛精光闪烁，他干咳一声，脸上重新堆起商人式的笑容，打起了圆场：“咳咳，诸位，诸位！何必动怒呢？凌逍小友此言，虽然……呃，有些惊世骇俗，但也不失为一种……思路嘛。大家既然都是为了‘债务’问题困扰，坐下来谈谈，或许真能找到一条共赢之路呢？”
他这话看似和稀泥，实则是在试探凌逍的底牌，同时也想看看其他几人的反应。作为商人，他深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凌逍真有什么办法能对抗系统，那绝对比完成“零”的任务更有价值！
凌逍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他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就是浇水施肥，让它生根发芽的时候了。
他无视了石煞那杀人的目光，也懒得理会狄刹和骨真人的色厉内荏，目光直接落在了看起来最为“理智”的钱满贯和内心挣扎最明显的艾薇儿身上。
“配不配，不是靠嘴说的。”凌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自信，“至于拖延时间？分化你们？呵呵，若我想走，就凭你们，拦得住吗？”
他话音未落，周身那无形的规则力场微微荡漾，一股令人心悸的“否定”与“不朽”意味弥漫开来，让狄刹等人刚刚平复下去的气息又是一滞。他们毫不怀疑，凌逍若一心要走，他们确实很难留下他。
“我之所以留下来跟你们废话，是因为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价值’。”凌逍话锋一转，开始了他的表演（忽悠），“当然，不是你们作为‘打手’的价值，而是你们身上背负的……这笔庞大的、连系统都感到棘手的‘坏账’的价值！”
“坏账？”钱满贯眼睛一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不错，坏账！”凌逍肯定道，他伸手指了指狄刹、骨真人、艾薇儿，最后指向自己，“你，你，你，还有我。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我们欠系统的债，已经多到了常规手段根本无法偿还，甚至系统强行催收也需要付出巨大‘成本’的地步！”
“在系统的评估体系里，我们就是一笔笔亟待处理的‘不良资产’，是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的‘坏账’！所以，‘零’才会把你们扔过来，美其名曰‘戴罪立功’，实则就是废物利用，让你们来消耗我，无论成败，系统都稳赚不赔！”
这话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狄刹等人脸色更加难看，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之前不愿、也不敢深想而已。
“那……那又如何？”骨真人嘶声道，“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为什么没有？”凌逍反问，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欠债的是大爷’！当坏账多到一定程度，多到债主都担心把你逼死了血本无归，甚至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时，欠债者，就拥有了谈判的资格！”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概念：
“既然系统把我们当‘坏账’处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把自己……‘债转股’？”
“债转股？”钱满贯浑身一震，作为商人，他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了！这是将债权转化为股权啊！“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凌逍声音提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我们不再把自己视为系统的‘负债者’，而是视为一个……潜在的‘合作方’！一个由诸多‘不良资产’打包组成的，具有特殊‘价值’的……‘不良资产处置基金’！”
他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众人，继续他的惊天忽悠：
“想想看！我们这些人，各自背负着系统都头疼的巨额债务，掌握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力量（比如我的规则防御，狄刹的魔主之力残留，骨真人的死灵法术，艾薇儿的精灵秘法，钱老板你的跨位面商业渠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对系统的运作模式和‘坑爹’手段了如指掌！”
“我们联合起来，不再被动地等待系统收割，而是主动出击！我们去帮系统‘处理’其他更麻烦的‘坏账’（比如某些不听话的借贷者，或者系统难以直接干预的麻烦），我们去挖掘系统规则下的漏洞，甚至……我们去寻找其他被系统压迫的‘同行’，壮大我们的‘基金’规模！”
“当我们这个‘基金’的规模和影响力大到一定程度，当系统发现清除我们所需的‘成本’远远高于与我们‘合作’所能带来的‘收益’时，你觉得，系统是会选择不惜代价干掉我们，还是……坐下来，跟我们谈谈，把我们身上的‘债权’，转化为在这个‘基金’里的‘股份’？”
凌逍的话，如同在众人面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一个他们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现场一片死寂。
连愤怒的石煞都暂时忘记了仇恨，被凌逍这匪夷所思的构想震住了。这家伙……竟然想反过来把系统给“收购”了？！虽然只是概念上的，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狄刹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炽热所取代。他渴望力量，更渴望自由！如果真能像凌逍所说，摆脱系统的奴役，甚至反过来掌控一部分权力……这比他那个失败的称霸梦，听起来刺激多了！
骨真人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他在算计着其中的利弊和可行性。如果合作，或许真能窥探到更多关于“轮回之力”的真相，甚至……找到真正复活爱人的方法？
艾薇儿的心跳加速了。如果……如果真能摆脱系统的控制，找到真正拯救世界树的方法，那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钱满贯更是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作为商人，他太清楚一个由诸多“不良资产”打包而成的“基金”，如果运作得好，能产生多么巨大的能量！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无本万利的买卖！不，这比任何买卖都刺激！这是在跟“老天爷”（系统）做交易啊！
“妙啊！妙啊！”钱满贯忍不住抚掌赞叹，看向凌逍的目光充满了惊叹和……一丝敬畏，“凌逍小友真乃奇才！此等思路，闻所未闻，却直指核心！将被动负债转化为主动的‘资本’，化劣势为优势！高，实在是高！”
他立刻转向狄刹等人，开始发挥他商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狄刹兄，骨真人，艾薇儿小姐！你们想想，我们单打独斗，永远是被系统拿捏的蝼蚁！但如果我们联合起来，抱团取暖，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那我们就有了和系统叫板的底气！凌逍小友的‘规则防御’就是我们的‘安全垫’，我们的各种能力和渠道就是我们的‘资产’，我们庞大的债务就是我们的……呃，特殊的‘筹码’！”
“零给我们的任务，不过是蝇头小利，还可能被卸磨杀驴！但跟着凌逍小友干，我们是在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谋一个未来！这笔账，难道还算不清楚吗？”
狄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问凌逍：“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个‘基金’，如何运作？谁说了算？利益如何分配？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取信于彼此？又如何让系统……坐下来谈？”
这才是关键问题。空有构想，没有具体方案和信任基础，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凌逍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微微一笑，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运作方式，可以慢慢细化。当务之急，是展现我们的‘诚意’和‘能力’。”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忽略、脸色铁青的黑煞帮主——石煞。
石煞心中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凌逍看着石煞，如同看着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语气轻松地对狄刹等人说道：
“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不良资产处置’的典型案例吗？”
“黑煞帮，盘踞黑风域，作恶多端，对系统的‘区域平衡’造成负面影响。帮主石煞，更是对系统（通过我）展现了敌意。”
“如果我们能联手，将黑煞帮这颗‘毒瘤’拔除，将石煞这个‘不稳定因素’清理掉……”
凌逍的笑容越发灿烂，却让石煞如坠冰窟。
“这不就是一份完美的‘投名状’，以及向我们未来的‘合作伙伴’（系统），展现我们‘基金’业务能力和‘价值’的最好证明吗？”
“至于利益分配……黑煞帮积累多年的财富和资源，就是我们的第一笔‘启动资金’！而石煞道友的金丹……想必对诸位的修为，也大有裨益吧？”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石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凌逍不仅三言两语策反了来讨伐他的异界强者，更是转眼间就把他和整个黑煞帮，当成了献给新“联盟”的祭品和……业绩！
“你……你们！”石煞又惊又怒，蚀骨枪指向凌逍，又指向眼神逐渐变得不善的狄刹等人，“你们敢！”
狄刹舔了舔嘴唇，赤红的眼中露出了残忍而兴奋的光芒：“清理‘坏账’？这个投名状……本座觉得不错！”
骨真人阴笑连连，法杖上的宝石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金丹魂魄……大补！”
艾薇儿沉默地举起了雷弓，箭尖对准了石煞。为了族群的未来，她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
钱满贯搓着手，笑眯眯地看着石煞，如同在看一座金山：“石帮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是你自己主动把‘资产’交出来，还是我们帮你‘清算’一下？”
凌逍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对着面如死灰的石煞，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你看，这就是站错队的下场。”
“那么，诸位未来的‘合伙人’……”凌逍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还等什么？开始我们的……第一笔‘业务’吧！”
下一刻，滔天的魔气、死灵之力、雷霆箭光以及金色的算盘虚影，连同凌逍那无形的规则力场，同时转向，将绝望的石煞……彻底淹没！
反向收割，正式开始。
债转股计划，迈出了血腥而坚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