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手臂上的血还在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铜卣上,把“乙四”两个字泡得发黑。他没去擦,左手死死攥着洛阳铲的柄,右手撑住膝盖,喘了口气。宫本太郎那一刀不深,可劲儿使大了就会扯开。
“还没死呢?”雷淞然靠在一棵树根上,嘴里叼着半截草茎,说话漏风,“我刚投那石头,差点打中他脑门。”
“你打中的是树。”李治良小声说,手还紧紧捏着陶埙,指节发白。
“差不了多少。”雷淞然咧嘴,“吓也吓他一跳。”
王皓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洛阳铲往前一杵,铲尖插进土里,整个人站直了。他知道现在不能倒,哪怕腿在抖,肩膀像被火烧,他也得站着。
佐藤一郎站在坡上,折扇已经收起,夹在腋下。他盯着王皓,眼神冷得像铁钉。
“你们很顽强。”他说,“但顽强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那你还不动手?”史策突然开口,算盘已经在她手里,“等天黑了我们还能多撑一会儿,你可不行。”
佐藤没理她,抬手一挥。
宫本太郎立刻动了。这次不是单人突袭,他身后四个黑衣人同时压上,刀光从三个方向逼来。
张驰第一个反应过来,青龙刀横扫而出,砍在冲最前那人刀背上,震得对方虎口发麻。蒋龙矮身从侧边钻出,红绸缠臂,短刀直刺第二人肋下。那人闪得快,只被划破衣服,可动作一滞,就被张驰一脚踹翻在地。
“左!左!”蒋龙喊。
张驰听令,刀锋立刻转向左边敌人。两人背靠背转圈,刀光轮转,硬是把五个人逼在外围。
王皓见状,拖着铲子往史策那边挪。她被两个敌人逼到一棵歪脖子树下,退无可退。他猛地抡起铲柄,横扫过去,正中一人后腰,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史策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照另一人脸上就砸,趁他眯眼,抬脚踹在膝盖窝,对方扑通坐地。
“谢了。”她喘了口气。
“别客气。”王皓咬牙,“下次你扔算盘准点。”
“刚才那一下够狠的。”她冷笑,“砸得他鼻子歪了。”
远处,雷淞然抓起干粮袋,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掏出几块硬得像砖头的饼渣,混着石子一起朝敌群扔。虽然没打中人,但沙石飞溅,逼得一个正要偷袭蒋龙的家伙缩了头。
“表哥!”他回头喊,“你也来点!
李治良哆嗦了一下,低头看看怀里的埙,又看看地上散落的石块。他慢慢弯腰,捡起一块,握在手里,却没扔出去。
“扔啊!”雷淞然急了。
李治良闭了闭眼,用力把石头甩了出去。偏了,砸在树干上,啪地弹开。
“哎哟我的亲祖宗……”雷淞然捂脸,“你这是给敌人挠痒?”
“我扔了。”李治良声音小,但挺直了背,“我没跑。”
雷淞然愣了两秒,忽然笑了:“行,算你一条好汉。”
王皓听见这话,嘴角也抽了一下。他转身面对佐藤,举起洛阳铲:“听见没?我们这儿没人当逃兵。”
佐藤脸色阴沉。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撑不过三分钟,结果十分钟过去了,七个伤的伤、累的累,居然还守得住阵型。
“加大攻势。”他低声命令。
宫本太郎应声而动,不再保留。他抽出武士刀,刀刃在昏光下泛着冷光,脚步加快,直扑张驰面门。
张驰举刀格挡,金属相撞,火星炸开。宫本速度极快,一刀未尽,第二刀已至,逼得张驰连连后退。蒋龙想支援,却被两个黑衣人死死缠住,脱不开身。
“老张!”王皓吼。
张驰不答,牙关紧咬,硬接第三刀。刀锋擦过肩头,旧伤崩裂,血顿时浸透衣袖。他闷哼一声,反而往前一步,用刀背猛磕宫本手腕。
宫本退半步,眼神微变。
“你不行。”张驰喘着气,“你怕雷。”
宫本瞳孔一缩。
——这话说中了。刚才第一声雷响时,他手指确实抖了一下。
“怕雷的狗,也配拿刀?”张驰冷笑,刀势再起。
另一边,史策蹲身捡起自己的算盘,这次没扔,而是拆下一根铜条,握在掌心。一个敌人扑来,她侧身闪过,铜条直戳对方手腕神经点,那人惨叫松手,刀落地。
她顺势一脚踢起刀柄,刀飞向空中。蒋龙眼角瞥见,腾空跃起,人在半空扭身,一脚将刀踹向另一个围攻者胸口。那人被撞得连退几步,撞倒身后同伙。
“漂亮!”雷淞然拍地叫好。
“少废话!”蒋龙落地滚翻,躲过背后一刀。
王皓看着战局,知道不能再耗。他一把抓起铜卣塞进背包,拉紧带子,然后抄起洛阳铲,直接冲向佐藤。
“你想干什么?”佐藤后退半步。
“你说呢?”王皓怒吼,铲子横扫而来。
佐藤侧身避过,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匕,反手格挡。两人近身搏斗,铲与匕相撞,发出刺耳声响。王皓力气大,每一击都带着风声,逼得佐藤步步后退。
“你以为你能赢?”佐藤咬牙。
“我不需要赢。”王皓一铲砸空,顺势用铲背撞他胸口,“我只要拖住你。”
史策这时也冲了过来,算盘砸向佐藤后脑。佐藤低头,算盘擦头而过,珠子崩飞几个。他怒极,回手一刀划去,史策翻身躲开,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王皓立刻补上,洛阳铲横推,硬生生把佐藤逼退三步。
“兄弟们!”他大吼,“守住这一线!国宝在这儿,我们就在!”
“就在!”蒋龙跟着喊。
“在!”张驰一刀劈开敌人武器,吼声如雷。
“在!”史策捡起算盘,再次迎上。
雷淞然抓起最后一块石头,拼尽全力扔出去,砸在一个敌人脚边。没中,但他吼得比谁都响:“老子在这儿!谁也别想过去!”
李治良站在原地,双手抱紧陶埙,嘴唇动了动,终于喊出一句:“我不退!”
声音不大,但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
佐藤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群人越打越疯,越伤越硬。他挥手命令:“全部上!给我压死他们!”
宫本太郎领命,带着剩余六人全面压进。刀光密集,人影交错,战场瞬间沸腾。
张驰被三人围住,左肩血流不止,动作开始迟缓。蒋龙身上多了两道划伤,但他仍死守防线,不让任何人靠近王皓背后。
王皓和史策背靠背,对付冲上来的敌人。他铲子已经卷了边,可还是挥得虎虎生风。史策用算盘挡开一刀,铜条刺中一人手臂,对方惨叫后退。
雷淞然在地上爬,想找根棍子。李治良终于鼓起勇气,从怀里掏出陶埙,不是吹,而是当成锤子,照着一个逼近的敌人小腿狠狠砸下。
“嗷!”那人跳起来。
“我打中了!”李治良自己都愣了。
“再来一下!”雷淞然喊。
李治良又砸,这次砸在膝盖上。那人跪倒在地。
王皓眼角余光看见,差点笑出声。他抡起铲子,撞飞一个敌人,大声道:“就这么干!谁敢上前,咱们一人一块砖头也能拍死他!”
佐藤站在外围,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以为能速战速决,结果这些伤兵残将,竟硬生生扛住了他的精锐。
“废物。”他低声骂。
宫本太郎听到,眼神一冷,猛然提速。他放弃花招,一刀直取张驰咽喉。
张驰举刀格挡,但体力已达极限,刀慢了半拍。
刀尖划过脖颈,血线浮现。
张驰瞪眼,反手一刀劈出,逼退宫本,但自己也踉跄后退,单膝跪地。
蒋龙见状,怒吼一声,舍弃对手,扑向宫本。两人滚作一团,拳脚交加。
王皓想救,却被两个敌人缠住。史策冲来支援,却被佐藤一脚踹开,摔在树根上。
雷淞然挣扎着爬起,想去扶她,可自己腿软得站不稳。
李治良抱着埙,一步步走向王皓的方向。
他知道他不会打架。
但他知道,他不能后退。
王皓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敌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伤的伤,累的累,可没有一个人趴下。
“来吧。”他举起洛阳铲,声音嘶哑,“看看谁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