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刚在空地上坐下，屁股还没焐热，王皓就吼了一嗓子：“别坐！有动静！”
他声音不大，可把所有人都惊得跳了起来。蒋龙手里的刀直接出鞘一半，张驰的青龙刀横在胸前，任全生一个趔趄从石头上滚下来，背包差点甩飞。
李治良一把拽住雷淞然胳膊：“又来？”
“不是追兵。”史策蹲下身，手指扫过地面，“是埋伏。树影里至少五个人，脚步压得很低。”
雷淞然喘着粗气，肋骨那儿还一阵阵发紧，像有人拿钝刀在里面慢慢锯。他咧了咧嘴：“我说咱能不能换个活法？老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这小身板真扛不住。”
没人理他。
王皓盯着前方那片林子，手已经按在洛阳铲上。天快黑透了，风停了，连虫子都不叫。这种安静不对劲，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咔。
一根枯枝断了。
接着，树影晃动，人影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脚步整齐，穿着黑衣，手里全是家伙。
最后一个人走出来时，手里摇着一把折扇。
佐藤一郎。
他穿一身和服，脸上挂着笑，像是来串门的邻居，不是来要命的仇家。
“王先生，你们逃得真辛苦。”他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王皓往前一步，挡在队伍前面：“佐藤一郎！你盗墓杀人，还敢谈文明？”
“文明？”佐藤轻轻摇头，“楚国宝藏本就属于先进民族。你们守着这些破铜烂铁，有什么用？不如交给我们，让它在东京博物馆发光。”
“放你娘的屁！”雷淞然骂道，“你管这叫发光？烧我房子抢我东西，还说得跟救世主似的！”
佐藤没看他，目光转向史策：“史小姐，聪明人不该为腐朽的国度陪葬。你若愿意合作，我可以保你平安。”
史策冷笑一声，抬手摘下墨镜，直接夹在领口。她眼睛盯着佐藤，一字一句：“我算过你的命格——死于非命，就在今夜。”
佐藤眯起眼，扇子停下。
空气一下子绷紧。
“既然如此。”他缓缓收起折扇，声音冷了下来，“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他抬手，刀尖指向王皓：“今日，我要亲手取回属于大和民族的圣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宫本太郎从树后跃出，手里武士刀出鞘，直扑蒋龙。
其他人也动了。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脚步声密集，刀光闪动。
“背靠背！”王皓大喊，“护住两侧！”
蒋龙和张驰立刻靠拢，刀锋对外，形成防线。王皓退到中间，一把拉过李治良和雷淞然：“别乱跑！”
李治良抖得厉害，手抓着洛阳铲的边角，指节发白。他想往后退，可腿不听使唤，只能原地站着。
“表哥！”雷淞然抓住他手腕，“你要是现在跑了，咱俩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我没想跑……”李治良声音发颤，“我就……怕。”
“谁不怕？”雷淞然咧嘴一笑，疼得龇牙，“可咱捡到金凤钗那天，就没想过回头。”
史策站在王皓旁边，算盘捏在手里，随时准备砸人。她扫了眼四周：“七对十，地形不利，不能硬拼。”
“没人要硬拼。”王皓咬牙，“但也不能让他们把东西拿走。”
宫本太郎已经逼近，刀锋直指蒋龙。蒋龙红绸缠臂，短刀横挡，两人一碰即分，尘土飞扬。
张驰那边也被两个黑衣人围住，青龙刀舞开，逼得对方不敢近身。
可敌人越来越多，从林子里不断冒出来，像是早就埋伏好了。
“他们等我们到这儿才动手。”史策低声，“就是为了断我们后路。”
“所以现在只能往前冲。”王皓握紧铲子，“要么打出去，要么……死在这儿。”
雷淞然喘了口气，靠着李治良肩膀：“表哥，咱俩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李治良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那个破埙。那是王皓让他练的，说是仪式要用。他不会吹，只会瞎哼，可现在，他觉得这玩意儿比刀还重要。
“我不跑。”他忽然开口，声音还是抖，但站得直了，“我不丢下你们。”
王皓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举起洛阳铲，对着佐藤的方向怒吼：“要拿走国宝，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踏过我们的尸体！”蒋龙跟着吼。
“踏过去！”张驰一刀劈开扑来的敌人，声音冷得像铁。
“踏过去！”史策把算盘往地上一磕，珠子乱响。
连任全生都抱着包喊了一声，虽然声音发虚，但也喊了。
佐藤站在高坡上，脸色阴沉。他慢慢打开折扇，扇面上写着“支那考古”四个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愚蠢。”他轻声说，“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守护什么。”
“我们知道。”王皓盯着他，“我们守的是爹娘传下来的东西，不是给你拿去展览的摆设。”
“文化无国界。”佐藤冷笑，“弱者没有资格谈守护。”
“那你来拿啊！”雷淞然冲他喊，“有种你现在就冲过来！看我们谁先把谁埋了！”
佐藤没动。
他只是挥了下手。
宫本太郎立刻提速，刀光如电，直逼张驰面门。张驰侧身避过，刀背砍在树上，火星四溅。
另一边，三个黑衣人扑向蒋龙，刀刃交错，逼得他连连后退。
史策抓起算盘就扔，正中一人额头，那人惨叫一声倒地。她转身从包里摸出一把铜钱，准备再砸。
王皓护着李治良和雷淞然，一边防备偷袭，一边观察局势。
“撑不住太久。”他说，“他们人太多。”
“那就撑到最后一口气。”史策咬牙，“反正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别说得那么悲壮。”雷淞然喘着气，“我还没吃上一顿饱饭呢。”
李治良忽然抬起手，把埙放在嘴边，用力一吹。
没调，不成音，只有一声尖利的哨响，像是羊被踩了尾巴。
可这一声，让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包括敌人。
宫本太郎皱眉，看了过来。
李治良不管，继续吹，一下接一下，断断续续，像是在喊救命。
但王皓听出来了。
这是他教的那段调子。
召魂曲的开头。
“他听见了。”王皓低声说，“他真的听见了。”
雷淞然抬头看他：“听见啥？”
“声音。”王皓盯着李治良，“那些不该存在的声音。”
佐藤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眯起眼，看向李治良：“这个人……有问题。”
“他没问题。”王皓往前一步，“他比你干净一百倍。”
佐藤冷笑：“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所谓的‘干净’，能撑多久。”
他一挥手，所有黑衣人同时逼近。
刀光、人影、脚步声混成一片。
蒋龙被逼到树边，刀刃卡在敌人武器之间，抽不出来。张驰左肩被划了一道，血顺着袖子往下滴。
史策捡起算盘准备再战，王皓把李治良往身后一拉，洛阳铲横在胸前。
“来啊！”他吼，“今天谁也别想带走东西！”
宫本太郎冲在最前面，刀锋直取王皓咽喉。
王皓举铲格挡，金属相撞，火花炸开。
雷淞然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照着宫本后脑勺就砸。
没砸中。
石头飞偏了，砸在树上，啪地碎了。
可就这一下，宫本动作慢了半拍。
张驰抓住机会，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宫本踉跄后退，刀尖划过王皓手臂，划出一道血口。
血滴下来，落在铜卣上，顺着纹路流进底部刻痕。
王皓低头看了一眼。
“乙四”两个字，被血浸得发暗。
他忽然笑了。
“你们赢不了。”他对佐藤说，“这些东西，不认贼作父。”
佐藤眼神一冷。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