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越来越大。
王皓被蒋龙背在背上，耳朵贴着他的脊梁，听见自己心跳和水流混在一起。他想说话，张了张嘴，只咳出一口带铁锈味的气。
前面拐角处的水帘像一堵墙，白花花地往下砸。光是从石缝里漏出来的那种青灰色，照得人脸色发绿。水底是滑溜的石头，踩上去肯定摔。
“停一下。”史策蹲下来，伸手摸水流的方向。
她手指刚碰到水面，就缩回来。不是冷，是水流太急，带着一股子推力，像是被人从后面抽了一鞭子。
“这水不对。”她说，“不是自然流的。”
张驰站在她身后半步，刀横在胸前。“怎么个不对法？”
“你看那槽。”史策指高处，“青铜的，有棱有角，还刻了东西。人工做的导流槽。”
任全生趴在地上听了听，抬头说：“后头没人追上来，至少现在没有。”
蒋龙把王皓轻轻放下，靠在石壁上。王皓靠着墙，喘了几下，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那你打算咋办？冲过去？”
“冲过去你先死。”史策没看他，眼睛盯着水帘后的岩壁，“我算过，这种机关，动水就是动阵眼。水停，门开。”
“那你算啊。”雷淞然躲在李治良后面探头，“别光说不动。”
史策不理他，从手腕上解下红绳，缠住算盘提梁。她低头拨了两下珠子，嘴里念叨：“乾三连，坤六断，坎位在北偏东七度……第三根柱子底下有个凸钮，应该是开关。”
李治良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啥？天书吗？”
“不是天书。”史策抬头，“是老祖宗留下的机关说明书。”
她说完，手腕一抖，算盘飞出去，像块砖头似的砸中左侧第三根石柱下方的凹槽。
“咔。”
一声闷响从地底下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松了扣。
紧接着，头顶的青铜槽开始震动，水流方向猛地一偏，原本倾泻而下的水帘瞬间断流。水势改道，哗啦啦往旁边暗沟里灌去，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
“开了！”雷淞然跳起来。
话音未落，洞口两侧闪出四个人影。黑衣蒙面，手里握着短刀，动作快得像猫。
是佐藤的手下。
他们一直埋伏在里面，等的就是有人强行闯水帘触发陷阱。结果机关被远程破掉，他们只能提前现身。
张驰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刀背拍向最近那人手腕。对方缩手，另一人从侧面扑来，刀刃直取咽喉。
蒋龙一把推开李治良和雷淞然，自己滚进角落，顺手抄起地上一块碎石甩出去，正中一人膝盖。那人踉跄了一下，张驰趁机一刀劈下，逼得他后退。
王皓靠在墙上，看得清楚。“别让他们结阵！逐个打！”
史策没参与近战。她从腰间抽出罗盘，借着微弱的光扫视全场。敌人站位分散，但都偏向右侧通道——那里地势略高，适合围攻。
“驰子，左斜三步！”她喊，“龙儿护右翼，别让他们包过来！”
张驰立刻挪位，一脚踩上低洼处的石头，顺势旋身，刀光扫出一片弧线，逼得两个忍者同时举刀格挡。
蒋龙翻滚到王皓身边，低声问：“大哥你还行不？”
王皓咬牙点头。“死不了。”
“那你别动。”蒋龙说完，又冲进战圈，一记低扫腿放倒一个刚稳住身形的忍者。
史策站在原地，手指快速拨动罗盘边缘的刻度。她在算敌人的移动规律。这些人虽然动作快，但彼此之间没有配合，像是临时凑出来的队伍。
“右边那个，左肩有旧伤。”她突然说，“出刀慢半拍。”
张驰听见了，立刻调转方向，假装攻击中间那人，实则突进左侧。果然，那名忍者抬刀稍慢，被他抓住空档，刀柄狠狠撞在肋下。
“呃！”那人闷哼一声，弯下腰。
张驰补上一膝，直接把他顶翻在地。
最后一个还在硬撑，见同伴接连倒下，转身就想往洞里跑。
“别让他走！”王皓喊。
雷淞然不知道从哪捡了根木棍，抡圆了就甩出去。木棍不偏不倚砸中那人后脑勺，啪的一声，人往前扑倒，脸朝下栽进湿泥里。
战斗结束。
洞口安静下来，只剩下滴水声和粗重的呼吸。
蒋龙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把汗。“策姐，你这算盘还能当暗器使？”
“不止。”史策走过去，弯腰捡起算盘。珠子掉了两颗，边角也磕出了印子。“它还能算命，算你明天会不会挨揍。”
李治良小心翼翼凑过来。“那……咱们能走了吗？”
“走。”史策把算盘重新系回手腕，转向洞口，“但这地方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咱们过去。”
她说对了。
刚踏进洞口三步，脚下的地面微微一沉。
“别动！”她猛地抬手。
所有人都停下。
史策蹲下，用指尖轻触地面。石板接缝处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延伸向两侧墙角。
“压板。”她说，“再往前半步，上面肯定有东西掉下来。”
“什么东西？”雷淞然缩脖子。
“不知道。”史策站起来，“但肯定不是红包。”
王皓靠着蒋龙的肩膀，慢慢直起身子。他看了眼前方幽深的通道，又看了眼史策的背影。
“你刚才那一手。”他说，“挺帅。”
史策回头瞪他。“少废话。你现在血都快流干了，还点评别人帅不帅？”
“习惯了。”王皓咧嘴一笑，笑完又皱眉，“疼。”
“活该。”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放得很轻，“都说了别碰我。”
“我没碰你。”王皓小声嘟囔。
“你差点死了。”史策头也不回，“我还得给你收尸？”
“你要真嫌麻烦。”王皓说，“下次我就让佐藤一刀捅死得了。”
“你敢。”史策猛地回头，声音比刚才大得多。
王皓愣住。
她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扭头就走。“赶紧的，别在这儿耍贫嘴。”
张驰走在最前，刀尖点地探路。蒋龙扶着王皓跟在中间，李治良和雷淞然押后，手里抱着猛虎食人卣。
通道越走越窄，空气变得闷湿。墙壁上有干涸的水痕，像是多年渗水留下的印记。
忽然，任全生停下。
“怎么了？”蒋龙问。
任全生没答，趴在地上，耳朵贴着石面。
几秒后，他抬起头。“有人来了。”
“佐藤？”张驰握紧刀。
“不像。”任全生摇头，“脚步乱，人数多，走得急。”
“那就不是正规军。”史策说，“可能是马旭东的人，或者是清乡队。”
“管他是谁。”张驰冷笑，“来一个打一个。”
“别大意。”王皓靠在墙上，声音虚弱但清晰，“我们现在经不起硬拼。”
史策走到他旁边，看了看他的伤口。“布条又要换了。”
“等会再说。”王皓说，“先把路走完。”
她没坚持，只是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粮塞给他。“吃点东西，别晕在路上。”
王皓接过，咬了一口。干得像沙子。
“你哪来的？”他问。
“雷淞然藏的。”她说，“他以为我没看见。”
雷淞然在后面吐舌头。
队伍继续往前挪。每一步都小心。地面不再有机关痕迹，但谁也不敢放松。
通道尽头出现一道铁栅栏，锈迹斑斑，半开着。
外面传来说话声。
听不清内容，但语气急躁。
“有人在等我们。”史策低声说。
“等？”王皓扯了下嘴角，“我看是堵。”
“怎么办？”李治良声音发抖。
“冲过去。”张驰说。
“不行。”史策摇头，“里面空间小，容易被围。”
“那就绕。”蒋龙说，“找别的路。”
“没有别的路。”王皓抬头看头顶，“除非往上。”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岩壁上方有一条狭窄的通风口，仅容一人爬行。
“谁上去看看？”蒋龙问。
“我去。”蒋龙说。
“你太壮。”史策说，“卡住就成腊肉了。”
“那谁去？”
史策看向雷淞然。
雷淞然摆手。“我不去！那么高！摔下来骨头都散了！”
“你不上去。”史策说，“你就在这儿等着，等他们出来抓你。”
雷淞然嘴巴张了张，最后憋出一句：“你们真狠。”
但他还是脱了外衣，交给李治良，然后踩着张驰的肩膀，勉强够到通风口边缘。
他手脚并用，一点点爬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
他趴着往前挪，肚子磨着粗糙的石面，蹭得生疼。
爬了大概十米，前方透出一点光。
他屏住呼吸，悄悄探头。
下面站着七八个人，穿着不同制服。有马旭东的兵，也有清乡队的黑衣人。他们正围着一张地图争吵。
“刘思维想独吞。”一个兵说。
“王天放说杨雨光要插手。”另一个接话。
“妈了个巴子！”突然有人吼，“吵什么吵！东西还没找到，你们倒先打起来了？”
是杨雨光的声音。
雷淞然心头一紧，缩回头。
他不敢再看，原路退回。
当他从通风口滑下来时，腿一软，直接坐地上。
“怎么样？”史策问。
雷淞然咽了口唾沫。“外面一堆人，快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