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驰刚喊完“来了”，整个墓室的空气像是被刀劈开。绳索晃动的声音越来越急，一道黑影顺着洞口垂下的麻绳滑下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那人穿着和服，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刀刃在火把光下泛着青光。他看都没看四周的人，眼睛直勾勾盯着椁盖边沿露出的那截青铜器——猛虎食人卣的兽首正对着他，像在冷笑。
王皓还蹲在椁前，双手紧握洛阳铲，刚才那一声“来了”让他全身绷紧。他眼角扫到佐藤的身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往前一扑，整个人撞向卣器方向。
佐藤同时出手。
两人在半空对上，王皓用后背硬生生扛住佐藤伸来的手臂，滚倒在地。尘土扬起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王皓就地一翻，把卣器往怀里搂，膝盖顶地，猛地站起，洛阳铲横在胸前。
佐藤退了半步，嘴角抽了一下。
“王先生，你总是这样，不打招呼就抢位置。”他说中文，咬字很慢，像是在念课文。
王皓没回话。他喘得厉害，刚才那一扑耗了不少力气。肩上的旧伤开始发麻，手指有点不听使唤。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停，一停下，这东西就没了。
他侧身一步，把卣器挡在身后。
佐藤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真当它是你的？楚国的宝藏，本就该属于文明更高的民族。”
王皓呸了一声，吐出口里的灰：“你文明高？你家祖坟里埋的都是偷来的玩意儿吧。”
佐藤脸色变了。
他左手一抖，袖子里滑出一把细长的匕首。右手握刀，两件兵器同时亮出来。
王皓盯着他的手，发现佐藤站姿变了，重心压低，明显是要动手。
他来不及叫人。史策在后面，张驰刚站起来，蒋龙还在地上爬。这一仗，只能他自己打。
佐藤动了。
一个箭步冲上来，短刀直刺咽喉。王皓偏头躲过，铲子横推格挡，金属相撞，火花四溅。他借力后撤，脚底踩到一块碎石，差点滑倒。
佐藤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左手匕首划了个弧线，奔小腹而来。王皓抬腿踢开，铲子顺势往下砸，砸在佐藤手腕上。佐藤闷哼一声，退了半步。
王皓趁机回头吼了一句：“别愣着！护卣！”
史策立刻冲上来，算盘抄在手里，站在椁另一侧。张驰拔刀，踉跄着往这边走。蒋龙扶着墙，也想过来，被李治良一把抱住腰。
“你别去！”李治良声音发抖，“你都快站不住了！”
蒋龙甩他手：“我还能打！”
“你能个屁！流这么多血！”
那边王皓和佐藤已经缠上了。
佐藤改用双刀游斗，招式又快又狠，专挑关节和软肋下手。王皓靠着洛阳铲防守，几次险些被划中脸。他越打越憋屈，这铲子本来是探土用的，不是武器，长度不够，挥起来吃力。
但有一点他清楚——只要他还站着，这东西就不能丢。
佐藤一刀砍来，王皓举铲硬接，震得虎口发麻。他反手一铲拍过去，砸在佐藤肩膀上。佐藤后退两步，揉了揉肩，眼神阴了下来。
“你赢不了。”他说，“你累得连铲子都拿不稳。”
王皓抹了把汗，胸口起伏。“你说对了，我是累。从昨晚到现在，打了三场架，吃了半块馒头。可你猜怎么着？我就是不让你拿走。”
佐藤冷笑：“愚蠢的坚持。”
“比你这种贼有骨气。”
话音未落，佐藤再次扑上。
这次他不再试探，直接强攻。刀光密集如雨，逼得王皓连连后退。洛阳铲格挡的速度慢了半拍，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渗出来。
王皓咬牙，退到椁边，背靠石壁。
佐藤逼近，刀尖指着他的喉咙。
“放下铲子，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王皓喘着气，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铲子。铲头沾了血，混着泥土，脏兮兮的。这是他爹留下的东西，也是他吃饭的家伙。
他忽然笑了。
“你说让我放下？”他抬起眼，“我放不下。这铲子挖过我爹的坟，也挖过楚国的墓。它比我命还重。”
说完，他猛地一脚踹向地面，掀起一片尘土。
佐藤下意识闭眼。
王皓趁机冲出，铲子横扫，砸向佐藤膝盖。佐藤跳开，但还是被擦到，踉跄了一下。
王皓不追，转身扑向椁内，双手抱住猛虎食人卣，用力往外拖。
“你们谁会开枪！”他大喊，“雷淞然！李治良！随便哪个！给我顶住他！”
雷淞然从柱子后探出头：“我没子弹了！”
“那就扔石头！”
李治良哆嗦着捡起一块碎石，闭眼扔出去，砸在墙上。
佐藤甩掉尘土，重新逼近。他不再说话，眼神冷得像冰。
王皓抱着卣器，退到角落。他知道这地方不好守，但至少能防背后偷袭。
佐藤一步步走来，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痕。
“最后一次机会。”他说，“交出来。”
王皓把卣器往身后藏了藏，喘得更厉害了。他感觉肋骨那儿又开始疼，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但他还是站直了。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他说，“我说了，这东西，你不配碰。”
佐藤动了。
这一次他不再保留，全力突进。刀光一闪，直取王皓胸口。
王皓举铲格挡，但体力不支，动作慢了半拍。铲子被磕开，刀尖擦过肩膀，划开衣服，皮肉翻卷。
他闷哼一声，往后退，脚跟撞到椁边，差点摔倒。
佐藤乘胜追击，左手匕首横扫，逼得王皓低头闪避。就在这一瞬，他右手刀变刺为削，直奔王皓持铲的手腕。
王皓抽手不及，眼看要被砍中。
突然，一声大喝。
“住手！”
张驰冲了过来，青龙偃月刀横劈而至，逼得佐藤跳开。
王皓趁机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张驰站到他前面，刀尖指地。“你再往前一步，我就砍了你脑袋当球踢。”
佐藤冷冷看着他：“你受了伤，撑不了多久。”
“我撑一分钟，就够你躺一辈子。”
史策也上来了，算盘拎在手里，眼神发狠。“你再动一下，我就砸烂你那张伪君子的脸。”
蒋龙拄着铲子，也慢慢挪了过来。李治良扶着他，虽然发抖，但没松手。
佐藤环视一圈，发现这些人虽然伤的伤、累的累，但全都围了过来，没有一个人退。
他忽然笑了。
“真是感人。一群穷酸抱团取暖。”
王皓靠在墙上，一只手还死死搂着卣器。他抬头看着佐藤，声音哑了：“你知道我爸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佐藤挑眉。
“他说，‘文物不是拿来卖的，是拿来守的’。”王皓咳了一声，“所以我今天可以死，但这东西，你别想拿走。”
佐藤脸上的笑淡了。
他握紧刀柄，眼神变得凶狠。
“既然如此……”
他忽然抬手，把短刀扔向王皓面门。
王皓抬铲去挡。
佐藤真正杀招在后头——他左手匕首一甩，整个人俯冲而上，直扑椁内空隙，伸手就要抓卣器。
王皓顾不上防御，松开铲子，双手死死抱住卣器往怀里拽。
两人撞在一起，滚倒在地。
搏斗中，王皓的头撞到石角，眼前一黑。但他还是没松手。
佐藤骑在他身上，一只手掐住他脖子，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
“松手！”
王皓满脸是血，眼睛却瞪着。他用尽最后力气，膝盖猛地顶上去。
佐藤闷哼，手劲一松。
王皓翻身压上去，拳头砸向佐藤脸。
一下，两下，三下。
佐藤鼻梁出血，终于推开他，滚到一边。
两人趴在地上，喘得像破风箱。
王皓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椁边，再次抱住卣器。
佐藤也站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变得疯狂。
“你以为你赢了？”他嘶声道，“这只是开始。”
王皓喘着气，咧嘴一笑：“那你来啊。我等着。”
佐藤盯着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摔在地上。
浓烟瞬间弥漫。
王皓大喊：“捂住口鼻！”
等烟散了些，佐藤已经不见了。
王皓靠着椁，慢慢滑坐在地。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卣器，手指还在发抖。
史策冲过来扶他：“你怎么样？”
王皓摆摆手，声音断断续续：“没事……就是……有点累。”
张驰走过来，看了看洞口：“他不会走远。”
蒋龙蹲下，捡起王皓掉落的洛阳铲，递过去：“下次打架，叫我先上。”
王皓接过铲子，笑了笑。
就在这时，他忽然皱眉。
“等等。”
他低头看手中的铲子。
铲头边缘，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割过。
他翻过来细看，发现铲柄内侧刻着几个小字，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那是他父亲的笔迹：
“若见血光，速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