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向你走来的是大炎朝
曹小元蹲在路边，把那碗赊来的豆腐脑刮得干干净净，连碗壁上最后一点酱汁都没放过。要不是顾及到这身读书人的皮囊（虽然已经快保不住了），他甚至想把碗舔一遍。
“嗝——”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胃里有了东西，脑子也稍微活络了点。风云镖局？听起来像个单位，估计就是原主的老巢了。按照林雪瑶指的方向，他抱着一种“回家看看”兼“探索新手村基地”的复杂心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子西头摸去。
一路上，他充分发挥了宅男特有的观察力（主要用在找路和规避潜在危险上），发现这小镇子还挺热闹，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就是建筑风格有点杂，看不出具体是唐宋元明清哪个朝代的。这让他心里那点“靠历史知识作弊”的小火苗又摇曳了起来。
“说不定只是个偏远小镇，风格不典型呢？”他自我安慰着，“等到了镖局，找本黄历或者县志看看，就能确定朝代了。到时候，嘿嘿……” 他开始畅想自己凭着“历史先知”混得风生水起，拳打……呃，这个暂时不行，脚踢……这个也够呛，但至少能靠着背几首唐诗宋词冒充一下文抄公，或者给当地土豪看看风水、预言下天气啥的，解决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带着这点美好的幻想，他终于在一个略显偏僻的街角，看到了挂着一个歪歪扭扭木匾的院子。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风云镖局。
字是毛笔字，就是这书法水平，曹小元觉得比自己用脚写的也强不到哪里去，透着一股浓浓的“敷衍了事”和“经费不足”的气息。
院子不大，围墙有些斑驳，木门虚掩着，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嗯，没锁上，只是象征性地挂着。
曹小元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嘴角刚刚扬起的、属于穿越者的、充满希望的微笑，瞬间凝固，然后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这……这他娘的是镖局？
院子倒是有一个，大概比他大学宿舍大不了多少，地面坑坑洼洼，长着几丛顽强的野草。正对着门的是一间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主屋，旁边还有个更小的、疑似厨房的棚子。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什么演武场？不存在的。
什么镖车马厩？想太多了。
什么威武的镖师旗？那是什么高端配置？
这配置，别说走镖了，走个亲戚都嫌寒碜！简直就是家徒四壁的实体化表现！
“冷静，冷静……”曹小元扶着门框，感觉血压有点飙升，“也许……也许这只是个分部？或者总舵在别处？对，一定是这样！风云镖局，听名字多霸气，怎么可能就这点家当？”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推开主屋的门。里面一股灰尘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破桌子，两把瘸腿椅子，角落里堆着些杂七杂八的破烂。唯一看起来有点价值的，是靠在墙边的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子。
曹小元捂着鼻子走过去，费力地打开一个箱子。里面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几件奇形怪状的……兵器？
他拿起一对造型奇特的金属家伙，像弯月，又带着利刃，手柄处有护手。“这啥玩意儿？水果刀plus？还是鸳鸯火锅……不对，这造型，难道是……鸳鸯钺？”他依稀在某个武侠游戏里见过这玩意儿。
又翻了翻，找到几柄轻薄如柳叶的飞刀。“柳叶刀？这原主家底还挺杂啊。”
最后，他在箱底发现了一本用油布包着的、页面泛黄的书。封面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流云掌概要》，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娘亲习武心得，赠予元儿”。
“娘亲的？”曹小元愣了一下，想起林雪瑶说的“令尊令堂年前遭了意外”。看来原主的母亲还是个女中豪杰？能使用鸳鸯钺这种偏门兵器，还留下了武功心得，估计不是简单人物。他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娘亲”生出了一丝敬意，同时也有点惋惜。要是她在，自己这开局也不至于这么惨。
他把《流云掌概要》小心收好，这玩意儿说不定是未来的武功秘籍。然后继续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点更实际的东西——比如，钱！或者，能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朝代的书籍！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另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里，他总算扒拉出几本快被虫子啃光的破书。一本是《三字经》，一本是《百家姓》，还有一本……《九州志》？
“来了来了！”曹小元眼睛一亮，赶紧拿起那本最厚的《九州志》，拍掉上面能呛死人的灰尘，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书里的文字是繁体字，好在大部分他连蒙带猜也能看懂。前面都是些神话传说，地理风貌，看得他昏昏欲睡。直到他翻到记载历代王朝更迭的部分，手指顺着一个个陌生的国号往下滑……
夏、商、周……嗯，这些还对得上。
秦、汉、三国……也没问题。
魏晋南北朝……有点乱，但名字差不多。
隋、唐……嗯？
接下来应该是五代十国、宋、元、明、清了吧？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九州志》上清晰的记载：
【唐末，天下纷争，群雄并起，历经梁、唐、晋、汉、周五代及十余割据政权，凡七十余年。后，太祖武皇帝炎，起于微末，提三尺剑，扫荡群雄，定鼎中原，国号——大炎。】
大炎？？？
曹小元脑子“嗡”的一声。他飞快地往后翻，后面记载着大炎朝已经传了百余年，当今皇帝老儿姓朱，年号“承平”……
承平？没听过！大炎朝？更是闻所未闻！
他不死心，又把整本《九州志》快速浏览了一遍，确定以及肯定，从唐朝灭亡后，历史就拐进了一条他完全陌生的岔路！什么赵匡胤陈桥兵变，什么铁木真弯弓射雕，什么朱元璋开局一个碗……全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武炎的猛男建立了大！炎！朝！
“啪嗒！”《九州志》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灰尘里。
曹小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完了！全完了！
他的唐诗宋词！他的明清小说！他的历史大事记！他准备用来装逼、泡妞、发家致富的所有“先知”资本……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泡影！
不能抱历史名人大腿了！不能靠抄诗成名了！甚至连预测一下明年会不会闹灾荒都做不到了！
这就好比一个程序员穿越了，却发现异世界用的不是二进制；一个厨子穿越了，却发现异世界没有炒锅；一个宅男穿越了，却发现异世界没有互联网和手办！
这还玩个蛋啊！直接删号重练算了！
“贼老天！你玩我呢！”曹小元悲愤地对着屋顶那个巨大的蜘蛛网呐喊，“人家穿越要么是历史频道，要么是玄幻频道，最不济也是个武侠频道！我倒好，直接给我扔进‘架空历史’频道了！还是最低配置版的！”
他在地上瘫了足足一刻钟，才勉强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行吧，架空就架空，好歹还是个古代社会，总比穿到原始社会或者星际时代强点……吧？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生存！
他重新振作（其实是饿的），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目标明确：找钱！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灶台一个快要散架的米缸底下，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用绳子穿起来的铜钱。
他数了又数，一遍，两遍，三遍……
“一百九十二文？！”曹小元看着手里那串沉甸甸（心理感觉）却又轻飘飘（实际价值）的铜钱，差点再次崩溃。
他虽然不是历史学家，但也知道在古代，这点钱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更何况他还欠着林雪瑶三文钱的豆腐脑！
“一百九十二减三，等于一百八十九文……”他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数学从来没这么差过，算得心都在滴血。
一百八十九文！这就是他全部的启动资金！这就是风云镖局（破产版）的全部流动资产！
他看着手里这点可怜的铜钱，又看了看家徒四壁的镖局，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感将他紧紧包裹。这开局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没有灯油，一片漆黑。曹小元摸着黑，把那一百八十九文钱贴身藏好，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尊严和希望。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未来该怎么办？继承这个比脸还干净的镖局？拿什么继承？用爱发电吗？还是干脆把这破院子卖了，换点钱跑路？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打架，打得他头晕眼花。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被饥饿和绝望拖入梦乡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轻微的、但极其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曹小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这大晚上的，谁啊？林雪瑶？不可能，她看着就不像会晚上主动来找男人的人（虽然她拎着菜刀）。债主？他这身体的原主还能欠下债？还是……鬼？
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
曹小元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压低声音问：“谁……谁啊？”
门外安静了一下，然后，一个听起来有点怪异，像是故意捏着嗓子，但又莫名带着点……商务范儿？的声音传了进来：
“您好，打扰了，位面贸易共荣圈，编号，为您服务。”
曹小元：“？？？”
位面什么圈？编号什么二？这都什么跟什么？这画风不对啊！怎么从苦情古代剧突然跳到科幻频道了？
他犹豫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门外站着的……不是人。
那是一只……大概到他膝盖那么高，穿着一身裁剪合体、一丝褶皱都没有的……黑色西装？的……狸猫？？？这是逼着我卖房子的中介吗？
对，就是狸猫！圆滚滚的身子，毛茸茸的脸，尖耳朵，嘴边还有几根俏皮的胡须。但它人立着，脖子上还打了个骚包的红色小领结。此刻，它正抬着一只爪子，保持着敲门的姿势，脸上带着一种……标准到可以拿去当客服培训模板的、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微笑？
曹小元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死机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西装笔挺的狸猫，用那双乌溜溜、充满了“真诚”与“专业”的大眼睛，透过门缝与他对视，然后用那捏着的、怪异的嗓音，再次开口道：
“先生，晚上好。请问，您需要了解一下我们最新的位面贸易优惠套餐吗？首次合作，有大礼包哦~”
曹小元：“……”
他默默地，缓缓地，关上了门。
然后，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幻觉……一定是太饿出现幻觉了……”他抱着脑袋，开始自我催眠，“对，饿出幻觉了。怎么可能有会敲门、会说话、还穿西装打领结搞推销的狸猫？这不符合基本法！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这……”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执着地响起，伴随着那该死的、充满商务气息的嗓音：
“先生？先生您还在吗？我们的优惠套餐真的非常划算，支持分期付款，还可以用本位面特产抵扣哦！先生，开开门呀~”
曹小元瘫坐在门后，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莫不是古代也有电诈推销？
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从这一刻起，可能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颠覆性的、并且大概率会非常离谱的重构。
他的穿越生活，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朝着一条撒欢狂奔在无厘头大道上的不归路，一路绝尘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