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寒意在骨缝里钻的冬夜,星澈因夜里踢被着了风寒,后半夜浑身烫得像裹了层炭火,他烧得意识模糊,只觉得浑身的寒意与难受要把自己吞没
竟挣脱开保姆急得发颤的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小步子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昏沉的脑袋里没有别的念头,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 —— 朝着那个总穿浅色系裙子、身上带着好闻气息的漂亮女人的卧室,本能地奔去
他以为推开门后,等来的会是皱起的眉头、严厉的斥责,或是像从前遇到爷爷那样,满脸掩不住对他的厌恶,可门开的瞬间,迎接他的却是一个裹着暖香的怀抱,女人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手掌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温度温温的,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花
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漫进鼻腔,是清晨带着露水的栀子花味,清清爽爽的,瞬间就把他身上的寒意、心里的恐惧都驱散了大半,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已经亮透了,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织成一缕缕金色的光带洒在被子上
星澈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躺在铺着柔软天鹅绒床单的大床上,身边还躺着那个漂亮女人 —— 她侧着身,手臂轻轻环在他的腰上,长长的睫毛垂着,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也就是从那个被温暖包裹的清晨起,星澈有了属于自己的 “妈妈”
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在星澈心里,这个会把他搂进怀里、用温手探他额头、连睡觉都不忘护着他的女人,比任何时候遇到的人都要亲,是他抓着衣角就不肯放的、最最依赖的妈妈
日子一天天过,像温水煮着糖,慢慢熬出甜来,星澈渐渐发现,继母根本不像家里佣人们私下议论的那样 “冷淡难相处”
她从不会苛待他:会记得他爱吃草莓,亲手在厨房烤草莓蛋糕,奶油要抹得厚厚的,出炉时还会挑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轻轻放在蛋糕顶,像给蛋糕戴了顶小帽子
会在他跑着玩摔倒时,比谁都快地冲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生怕碰疼了他磨红的膝盖,对着伤口轻轻吹着气,声音软乎乎地问 “疼不疼呀”,眼里满是心疼
会在睡前坐在床边,拿着绘本一页页翻,用温柔的声音讲小熊的故事,哪怕他听了一遍又一遍,连台词都能背下来了,她也从不嫌烦,还会故意模仿小熊的声音,逗得他咯咯笑
周末她还会牵着他的手去游乐园,手心暖暖的,攥得很紧,陪他坐旋转木马时,她会跟着音乐轻轻哼歌,声音像羽毛一样轻
看他举着笑得满脸糖霜,嘴角沾着粉色的糖渣,她眼角的笑意像盛着温水,轻轻晃一晃就能溢出来,还会掏出手帕,一点点擦干净他的脸
哪怕她工作了一天很累,高跟鞋都没来得及换,只要星澈缠着要听故事,她也会强打精神,靠在床头,把整本童话书讲完,直到他打了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睡着,才轻轻给他盖好被子
这样的幸福时光一晃就是四年,星澈也长到了五岁,这年春天,继母怀孕的消息像颗小石子,在这个家里激起了满是期待的涟漪
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星澈既好奇又期待 —— 他常常把耳朵贴在上面,安安静静地听里面传来的轻微动静,一会儿猜是小弟弟在踢腿,一会儿又觉得是小妹妹在翻身,小脑袋里满是对这个小生命的想象
即便怀了孕,继母对星澈的关怀也一点没少,清晨依旧会把温好的牛奶放在餐桌上,上面还会摆个小饼干,他放学回家,刚进门就能闻到刚烤好的曲奇香味,她会从烤箱里拿出一块递给他,笑着说 “刚出炉的,小心烫”
星纱出生那天,星澈紧紧牵着父亲的手,站在产房门外,他的小手因为紧张,攥得指节都泛了白,心怦怦直跳,像揣了只小兔子
他不知道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却早已在心里悄悄下了决心: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自己作为哥哥,一定要用尽全力保护他们,就像妈妈这四年保护自己一样
当护士抱着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婴儿走出来,笑着说 “是个可爱的小公主” 时,星澈踮着脚尖,努力把身子凑过去,襁褓里的小婴儿闭着眼睛,小小的嘴巴微微嘟着,皮肤还有点皱巴巴的,小小的手蜷缩着,指尖软软的,碰一下都怕碰坏了
星澈看着看着,心里就像被灌满了甜甜的蜂蜜,又暖又软,满是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怜爱,他在心里悄悄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软乎乎的妹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他原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 —— 他会陪着妹妹慢慢长大,教她扶着墙学走路,教她喊 “哥哥”,听她用稚嫩的声音跟在自己身后跑,把好玩的玩具分给她……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幸福会这么短暂,那些美好的约定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迎来了失去妹妹和 “妈妈” 的那一天,所有的温暖、所有的期待,都碎成了满地泡影
思绪又飘回五岁那年 —— 继母刚生下星纱不久,家里还满是喜气洋洋的氛围,那天下午,星澈像往常一样背着小书包放学回家,刚走到家门口,就愣住了
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一辆挨着一辆,看得人眼花缭乱,庭院里还站着不少人,有的交头接耳,声音压得低低的,有的则皱着眉沉默,手里还捏着文件似的东西
可不管是说话的还是沉默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继母怀里的星纱身上,像看什么稀有的宝贝,那眼神让星澈心里莫名发紧
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陌生人,星澈的脚步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不安像小虫子似的,慢慢爬满了心,他正站在原地疑惑,父亲早川森就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父亲的怀抱很结实,他把星澈紧紧搂着,声音轻轻的,带着安抚:“别怕,儿子,有爸爸在呢” 星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小手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小脑袋像只乖巧的小猫,轻轻靠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却忍不住,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客厅里的人
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手里捏着串佛珠,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可那笑容却没到眼底,嘴角的弧度硬邦邦的,让人觉得有点凶,像是勉强挤出来的
当老奶奶的目光扫过来,和星澈的视线撞在一起时,星澈明显感觉到她紧绷的脸松动了几分,神色舒缓了些,接着,老奶奶对着他招了招手,声音有点沙哑:“孩子,过来”
星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小身体像触电似的往父亲怀里缩了缩,双手更用力地抱住父亲的脖子,死活不肯下来
老奶奶见状,嘴角牵了牵,露出个略带无奈的笑,又开口道:“别怕,我是星纱的外婆,也算你的外婆,今天来,是要接我的女儿和外孙女回家”
可星澈对这个陌生的 “外婆” 没半点好感,依旧紧紧抱着父亲,不肯松一点手,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 是父亲和继母!
他们的声音很大,震得星澈的耳朵嗡嗡响,他不由得往父亲怀里又缩了缩,心里满是害怕,混乱中,继母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走过来,伸出手,紧紧牵住了星澈的小手 —— 她的手有点凉,却握得很用力,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里的星纱,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玻璃
然后,她牵着星澈,抱着星纱,一步步走出喧闹的客厅,来到了家里的花园,花园里的栀子花正开着,淡淡的香气飘过来,却再也没了从前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