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森的脚步沉得像坠了铅,一步一步挪到星澈面前,他抬起手,指节上爬满岁月刻下的粗糙纹路,轻轻落在星澈的肩膀上时,那只手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质衣料慢慢渗进来,像一团裹着棉花的火,藏着千言万语都说不尽的不舍,烫得星澈心口发紧,他凝视着星澈,眼底的疼惜几乎要漫出来
目光一寸寸扫过儿子已经褪去青涩的脸庞,像是要把这张脸牢牢刻进骨子里,记一辈子“别怪我…… 把这些都压给你,没给星纱”
星澈像被钉在了原地,双脚重得挪不动半分,他望着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瞳孔里蒙着一层淡淡的浑浊,可他偏偏能透过那层雾,看清藏在眼底深处的挣扎,那是想护着孩子,却又拗不过命运的无力,像困在牢笼里的兽,只能低声呜咽
早川森的手缓缓滑下来,最后紧紧攥住星澈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可星澈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的指腹在不停颤抖,那是憋了大半辈子的情绪,像埋在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浪潮,稍不留意就要冲破堤坝
星澈的思绪突然飘远了,外人总盯着早川家的财富与地位,羡慕早川这个姓氏带来的风光,可没人知道,那些光鲜背后缠着多少冰冷的束缚
他是长子,从出生那天起,“继承人” 的标签就像烙印一样烫在身上,每一步都得踩着家族画好的线走,每一个决定都容不得半分差错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 “星澈”,只是早川家延续血脉的符号,连呼吸都带着枷锁的重量,直到后来父亲试着打破这一切,可终究没能拧过既定的结局,只是这一次,这条路,是他心甘情愿要走的
早川森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裹着半生的疲惫,像一片枯叶落在水面,搅得人心烦意乱,他又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还藏着一丝怕被人察觉的担忧
“一定要让星纱好好的,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找到她,我不想…… 不想让你妹妹,也变成那样没心的人”
说完这句话,早川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若不是星澈悄悄扶了一把,恐怕就要站不稳,他缓缓转过身,脚步踉跄着朝卧室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背影在昏黄的灯光里拉得很长,透着说不出的落寞,像一截被风吹弯的枯木,星澈站在原地,默默望着父亲的背影,曾经那个能把他举过头顶的挺拔身影,不知何时变得佝偻了,肩膀也塌了下去
星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知道,父亲的每一句话里,都藏着对他的愧疚,藏着对命运的低头
过了好一会儿,星澈才缓过神来,他转身走向浴室,拧开淋浴喷头,温热的水流 “哗啦” 一声倾泻而下,冲刷着手上还没洗干净的血迹
他想借着水流冲散心里的沉重,可热水打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他却毫不在意 —— 比起心里的压抑,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处理好身上的痕迹,星澈换了套宽松的棉质睡衣,他轻手轻脚走到星纱的房门口,手指捏着冰凉的门把手,慢慢推开一条缝,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月光落地的声音,只有星纱均匀的呼吸声,轻轻飘在空气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星澈看见星纱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甜甜的梦
星澈放轻脚步走过去,帮星纱一点点把被子拉上来,仔细盖到她的下巴处,又轻轻掖了掖被角,他站在床边,静静凝视着妹妹的睡颜,心里的柔软被一点点填满 —— 这是他要守护的人,是他愿意扛下所有重担,也想护住的安稳
星纱对今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还沉浸在无忧无虑的梦里,不知道哥哥的肩上又多了怎样沉重的责任,不知道父亲的话语里藏着怎样的危机
星澈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欣慰 —— 只要星纱能一直这样笑着,他和父亲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最后,星澈轻轻退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却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父亲的话,还有星纱的睡颜,辗转反侧了片刻,星澈起身走到阳台上
夜晚的凉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却没能吹散他心头的波澜,他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夜空,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疏星,思绪渐渐飘远
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 父亲藏在夹层里的旧照片,继母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还有家族宴席上那些讳莫如深的眼神…… 风还在吹,可星澈心里的沉重,却一点也没有减轻
星澈的身世里,藏着一段早川森不愿提起的遗憾,他的亲生母亲,是早川森这辈子刻骨铭心的初恋,可当年早川家族态度强硬,用家族荣誉、责任死死阻拦,这段感情终究没能开花结果,只留下满地遗憾
更让早川森痛彻心扉的是,星澈的母亲在生下他时,遭遇了难产大出血,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星澈带到这个世界上,然后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从那以后,早川森又当爹又当妈,把所有的爱和愧疚都一股脑倾注在星澈身上,星澈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蹒跚学步的幼儿,每一步成长里,都浸透着早川森的心血
他亲自给星澈换尿布、冲奶粉,夜里星澈哭闹时,他就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走,轻轻哼唱不成调的歌谣,连觉都不敢睡熟,可他是早川家的继承人,肩上扛着整个家族的责任,终究没办法时时刻刻守在星澈身边
星澈一岁后,早川森只能请保姆和佣人来照顾他,偌大的别墅空旷得可怕,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回声,星澈常常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玩具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有时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却迟迟等不到父亲回家的身影,孤独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星澈小小的身体,他渐渐习惯了在寂静中独自玩耍,习惯了把对父亲的思念藏在心底,连哭都不敢大声
寂静,成了他童年最初,也是最深刻的底色,他慢慢学会了自己吃饭、自己入睡,在漫长的等待里,默默消耗着孩童该有的热闹时光
就在星澈以为,孤独会一直陪着自己的时候,早川森突然带回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素雅的长裙,长发披肩,眼神温柔得像春日里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从那天起,就算父亲忙到回不了家,别墅里也不再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 那个女人会坐在客厅里默默的陪着他,会在他饿的时候煮一碗面,会在他睡不着的时候,给他讲童话故事
可起初,星澈对这个陌生的女人是害怕的,他常常躲在楼梯拐角,听佣人聚在厨房门口窃窃私语,那些话像针一样,一根根扎进他心里:
“小少爷说到底就是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哪配得上早川家的身份?”
“听说这位新太太在外面手段可狠了,咱们小少爷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那些议论像一团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开始变得胆怯,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尽量降低存在感 —— 走路轻手轻脚,生怕踩出一点声音,说话细声细气,不敢多说一个字,就怕触怒了这个 “新太太”,连这仅有的陪伴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