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从东厢房走出来的顾川和顾建国身上。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抿着嘴，快步走到顾柔跟前。
然后，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着顾柔轻轻摇了摇头。
没找到。
这个无声的动作，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哎哟！”
李家姥姥一拍大腿，脸上满是失望和不赞同，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刮在李秀芳脸上。
两个舅舅也是连连摇头叹气，看着李秀芳的表情，复杂极了。
有不解，有埋怨，更多的是一种“你看看你，现在日子好过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的责备。
这一闹，都闹到娘家来了！
把一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李秀芳被看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浑身都难受。
她急得快哭了，转头看着自己的娘家人，想解释自己真的不是来找茬的，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娘家人失望的眼神里，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罪人。
顾柔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沉稳，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
那平静的样子，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可这副“没招了”的模样，落在周兰和李小满眼里，就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哈哈！没辙了吧！
蠢货！还真以为自己多大能耐呢！
母女俩心底的狂喜几乎要冲破天际，但脸上的表情，却在下一秒变得更加委屈，更加悲痛。
周兰的眼泪说来就来，吧嗒吧嗒往下掉，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她捂着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看着李秀芳。
“小妹……你就……你就这么看不得我们娘俩好吗？”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们没拿，我们真的没拿！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现在屋子也让你们搜了，什么都没有！你们还想怎么样？你们还想怎么编排我们？”
周兰越说越激动，声音凄厉，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我不知道我们母女俩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活该被你们这么欺负吗？”
说着说着，她几乎要哭断气了。
大舅李满仓本来就黑着一张脸，听到媳妇哭得这么惨，再看看两个空手而归的半大小子，心里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失望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
“小妹，你……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周兰的炮仗。
她猛地转头，指着自己丈夫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还有你！李满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嫁到你们李家这么多年，给你生儿育女，当牛做马伺候你老的少的，到头来，你竟然也不相信我！”
“在你心里，我跟小满就不是你家人是吧？”
“对！你们李家才是一家人！我们娘俩就是外人！可以随随便便被你们冤枉，被你们欺负的外人！”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周兰一屁股坐到地上，捶着地，放声大哭。
那哭声，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冤枉有多冤枉。
这一下，李家人彻底慌了神。
李家姥姥更是心疼得不行，赶紧上前去扶。
“哎哟，我的儿媳妇啊，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满仓，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快给你媳妇道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两个舅妈也赶紧围上去，一个拉着周兰，一个抱着李小满，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就是就是，弟妹你别哭了，我们都信你！”
“小满也别哭了，你姑姑就是一时糊涂，她不是故意的。”
整个院子乱成一锅粥。
所有人都在安慰痛哭流涕的周兰母女，指责的、埋怨的眼神全都投向了被孤立起来的顾柔一家。
李秀芳的脸已经白得像纸，摇摇欲坠。
这东西就是周兰和李小满拿的，怎么会找不到呢？
周兰和李小满被众人围在中间，虽然哭得惊天动地，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快意。
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
今天非得让你们顾家大出血不可！
就在这乱糟糟的当口，就在周兰哭嚎着自己有多冤枉，李家人愧疚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时候——
一阵清晰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对话，毫无征兆地，从院子角落里响了起来。
“快，这个腊肉好，多拿几块！”
声音有点年轻，带着兴奋。
“妈，还有鸡蛋，鸡蛋在这儿！”
“妈，够了吧？这么多，被发现了怎么办？”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周兰的，充满了不屑和贪婪。
“怕什么！你姑姑那个人最好面子，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的，她还能为了这点东西跟咱们撕破脸不成？”
“快点，再装点！那白面也装一袋子，机会难得！”
……
……
……
这几句话，就像一道惊雷，在嘈杂的院子里炸开。
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哭声，停了。
劝慰声，停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特别是被围在中间，哭得正起劲的周兰和李小满。
母女俩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嘴巴还微微张着，表情就那么凝固在了脸上，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