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油点子一看就是新溅上去的,颜色鲜亮,还没怎么渗进布料里。
在场的大多是干了一辈子活儿的庄稼人,新油点子还是旧油点子,那不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事?
李小满身上这个,绝对是新的!
李小满自己也顺着顾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当看清自己腋下边缘那个黄豆大的油渍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骂出声。
该死的!
回来路上她明明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自认为天衣无缝,怎么就漏了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真是百密一疏!
但李小满是谁?这些年偷奸耍滑的事情做的多了。
每次经过自己嘴巴说了之后,事情都顺顺利利的,这次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事情。
她硬着头皮,脸上不但没有慌乱,反而挤出一丝委屈。
“表姐……我这个油点子,就是在你家沾上的啊。”
她声音不大,带着点被冤枉的沙哑,听着还真有几分可怜。
“这几天,我不也就只在姑姑家吃上肉了吗?”
“今天早上我起得特别早,天不亮就去山里拾掇东西了,都没来得及换衣服,所以这油点子看着才这么新嘛。”
这番解释,简直绝了!
把时间差都给利用上了!
顾柔心里都忍不住给她鼓掌了。
真是低估了这位表妹的脸皮厚度和反应速度。
这口才,不去说相声都屈才了。
本来,顾柔真没想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戚,姥姥、二舅、小舅都在这儿呢,真撕破了脸,往后大家还怎么相处?
揭发小偷是一回事,可要是因此搅得人家鸡犬不宁,甚至妻离子散,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只想让真相大白,把自家的东西拿回来就行。
可周兰母女俩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狡辩和挑衅,彻底点燃了她心里的火。
那股压抑着的火气,简直要把她整个人给撑爆了!
行,你们不是喜欢演吗?
那就别怪我把戏台子给你们拆了!
顾柔懒得再跟她们掰扯,直接扭头,冲着自家两个男人喊了一声。
“顾川!爸爸,你们现在就去她们住的屋里搜!”
这一声,石破天惊!
全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搜屋?这可是顶顶伤脸面的事儿了!
顾柔压根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往前一步,整个人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她盯着周兰母女,一字一句,声音冷得掉冰渣。
“要是搜不出来,那也简单!”
“就说明,这两天偷的东西,已经被你们拿出去送给哪个野男人了!”
“其实你们拿东西回来给大家伙吃,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都是自己的亲人,吃了就吃了。”
“但是这手脚不干净就让人恶心。”
“谁知道拿了东西还没有放在家里的,这明显是在外边儿有野男人了!”
“轰——!”
这话一出口,比刚刚说要搜屋的冲击力还大!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年头,名声比命都重要,特别是对女人来说!
“送给野男人”,这几个字,简直就是最恶毒的脏水,一旦泼到身上,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周兰和李小满听到顾柔说要搜屋的时候,母女俩对视一眼,心里其实是狂喜的。
小丫头片子,黔驴技穷了!
她们早就把东西藏得妥妥当当,别说顾家这两个,就是把整个村子的人叫来翻个底朝天,也休想找到一根肉丝!
可当听到后边那句“送给野男人”时,两人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这死丫头,太狠了!
这是要把她们往死里整啊!
但李小满反应极快,她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心虚,就越要表现得比谁都冤枉!
她猛地扑到李秀芳跟前,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往下掉。
“姑姑,你听听,你听听你女儿说的是什么话!”
“我们可是你的亲嫂子和亲侄女啊,她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们!”
周兰也反应过来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没法活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你,结果被当成贼一样防着,现在还要被泼这种脏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一边哭,一边对着李家的其他人哭诉。
“你们都看看!这就是你们李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搜!让她搜!今天要是搜不出东西来,我们娘俩的名声被她败坏了,她要怎么赔?我们以后还怎么在村子里做人?!”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演技炸裂,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原本一些心里已经偏向顾柔的李家人,又开始动摇了。
是啊,这话说得太重了。
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以后还怎么见面?
再说了,万一,万一真不是她们呢?
李家姥姥最是心软,也最看重脸面,她拄着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
“小柔,差不多就行了!别胡闹了!”
“你大伯母和小满说得对,万一搜不出来,这事儿怎么收场?”
二舅也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
“就是,搜屋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咱们李家的脸往哪儿搁?我看这事儿八成就是个误会,说不定真是村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干的。”
一时间,屋里指责和劝说的声音,全都对准了顾柔。
周兰和李小满看着这情形,心里得意极了。
哭声都小了点,嘴角偷偷藏着胜利的笑。
小贱人,跟我们斗?你还嫩了点!
李秀芳看着女儿被众人指责,急得不行,刚想开口,却被顾柔一个眼神制止了。
顾柔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那些话语像刀子一样飞向自己。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她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
“搜。”
只有一个字。
却像千斤巨石,砸得满屋子瞬间鸦雀无声。
她甚至没去看那些摇摆不定的亲戚,而是直直地看向顾川和顾建国。
顾川和顾建国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转身就朝着周兰母女俩住的屋子大步走去。
“你们敢!”
周兰见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张开双臂就想去拦。
“今天谁敢进我的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