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那充满了自嘲与悲凉的笑声,在冰冷的地下维修站内缓缓消散。它带走了我们心中最后一丝属于战士的,不屈的火焰。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实体般的,能将所有光芒都彻底吞噬的…绝对的绝望,取而代之。
我们赢了。
我们也输了。
一场…毫无意义的,惨痛的胜利,是用三名姐妹的生命,和十多名战士的重伤换来的。我们守住了这个小小的,冰冷的钢铁囚棺。但,我们也,将永远地,被困死在了这里。
整个先遣队,都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本身,还要令人恐惧的,缓慢的,等待着被时间彻底风干的…死寂之中。
没有人再说话。
没有人再争吵。
甚至,没有人再…思考。
她们只是,如同早已失去了灵魂的木偶,静静地,坐在各自的角落。她们看着自己殖装之上,那早已因为能源耗尽而彻底熄灭的能量指示灯。她们听着自己那因为饥饿而变得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她们在等死。
时间,在这片凝固的空气中,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就在所有人的意志,都即将被这无尽的,充满了铁锈与死亡气息的黑暗,彻底磨平时——
那阵…永无止境的“沙沙”声,那如同亿万只魔鬼的指甲,疯狂地刮擦着我们头顶那厚重合金天花板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
停止了。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不祥的寂静。
所有早已麻木的“先驱者”战士,在这一刻,都如同被瞬间激活的战争机器,猛地,抬起了她们的头!
“…怎么回事?”
一个年轻的战士,用一种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梦呓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雨…停了?”
没有人回答她。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扇…早已被我们用最后的工程炸药,彻底封死的,千疮百孔的合金闸门。
“…零。”
我的声音,在死寂的通讯频道中响起,沙哑,但却异常的清晰。
“报告…外界环境数据。”
“…是。”
零那同样虚弱的声音,从主控台的方向传来。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重新激活了那台早已因为能源短缺而进入休眠状态的便携式光幕。
几秒钟后,一个…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狂喜的,如同神迹般的数据报告,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外界大气酸性浓度:正在以…每分钟百分之五的速度,飞快下降…】
【外界伽马射线强度:正在恢复至…风暴前的正常水平…】
【…风暴…】
零看着光幕上,那个由星火城指挥中心,通过“量子之链”传回的,最新的气象云图。她那张因为饥饿和绝望而毫无血色的脸上,第一次,流下了两行滚烫的,充满了狂喜的泪水。
“——风暴,过去了!”
在被困了整整五天,一百二十个小时之后,那场…如同末日一样的超级酸雨风暴,终于,停歇了。
“…我们…我们得救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维修站,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着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歇斯底里的欢呼!
但,这份欢呼,很快,便被叶梓那冰冷的,充满了理智的声音,强行地,压了下去。
“都给我安静!”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着那扇…千疮百孔的,被无数工程炸药的残骸所覆盖的合金闸门。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属于指挥官的,绝对的冷静。
“我们,还不知道,门外,究竟有什么。”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风暴,是过去了。但,那些…被风暴所吸引而来的,像潮水一样,无穷无尽的黑色异形,它们…还在吗?
整个维修站,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开门。”
许久之后,是赵曼,第一个,开口了。
她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眸,静静地,凝视着那扇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闸门。她的声音,平静,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不能永远地,被困在这里。”
叶梓看着她。她又看了看身后,那些虽然眼中充满了恐惧,但却依旧选择了相信她们的战士们。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工程队!”
她猛地回头,对着那几名早已耗尽了所有炸药的工程兵,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用你们的手!用你们的撬棍!把这扇该死的门,给我…重新,打开!”
这是一项…近乎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扇早已被我们自己亲手封死的合金闸门,此刻,像最忠诚的,沉默的墓碑,将我们与那个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死亡的世界,彻底隔绝。
但,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一百名…早已濒临极限的“先驱者”战士,在这一刻,将她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推动文明前进的…力量!
她们,用早已报废的,扭曲的钢筋,作为杠杆。
她们,用自己那覆盖着黑色殖装的,坚硬的肩膀,作为支点。
她们,在叶梓那野兽般的,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中,将那扇…沉寂了数百年,又被她们自己亲手封死的,重达数十吨的合金闸门,一点一点地,缓缓地,向外…
——推开!
一厘米。
两厘米。
十厘米。
当那道缝隙,终于足以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时。一股…充满了臭氧与化学药剂味道的,异常“清新”的,但却同样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空气,从门的另一头,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缕…被厚重的,黄褐色的云层所过滤的,病态的,但却无比真实的…天光,从那道缝-隙之中,缓缓地,照了进来。
光芒,照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我们,重见天日了。
当小队成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第一次,推开那扇千疮百孔的合金闸门时,一个…被酸雨“洗涤”过的,既干净,又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全新世界,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大地,不再是之前的焦黑色。它,被腐蚀成了一种…光滑的,像黑曜石一样的,诡异的颜色。那些摩天大楼的残骸,也被洗去了所有的锈迹,露出了它们那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森森白骨。
整个世界,干净得,像一具…被最专业的入殓师,精心打理过的…尸体。
而在我们这座“钢铁囚棺”的门口,在那片被洗涤得干干净净的大地之上。
是…密密麻麻的,堆积如山的,像黑色金字塔一样的…
——怪物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