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阁内,温魂养灵池水依旧氤氲着淡金色的灵气,池边却已空无一人,只余下未散的药香和一丝冰冷寂寥的气息。
殿宇外,气氛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赤煌与几位凤族长老、神界随行仙官,以及闻讯赶来的苏见夏等人,皆聚集在殿前广场。方才那一道冲天而起的璀璨星光结界,以及紧随其后爆发又骤然死寂的恐怖能量波动,无不指向涅盘火脉核心处的剧变。
“是星光结界……古战神一脉的终极守护与隔绝之术……”一位见多识广的凤族长老面色凝重,声音发颤,“泠音战神她……究竟想做什么?”
赤煌赤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远方那片被奇异星辉笼罩、与熔岩火光交织的天空,心头沉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他正欲亲自前往查探——
“轰——!!!”
一道无形的、源自天道法则深处的剧烈震荡,毫无征兆地横扫过整个三界,但凡修为达到一定层次、与天地法则有所感应者,皆心神剧震!
神界,至高无上的众神殿堂深处。
那象征着神界战力巅峰、镌刻着“泠音”神讳的巍峨战神牌位,其上原本流淌的璀璨金光与浩瀚战意,毫无预兆地剧烈闪烁起来,光芒急速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怎么回事?!”
“战神牌位异动!”
“泠音战神出事了?!”
值守神官骇然失色,慌忙上报。
几乎是同一时间,神界几位避世已久、气息苍古的元老级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眸。他们的目光穿透层层殿宇与云海,落在那光芒迅速熄灭的战神牌位上,神色初时是惯常的、基于权衡的复杂。
然而,下一瞬间——
几位元老的面色同时一变!
“这是……青珩主神的气息?!”
“如此暴戾……混乱……充满了毁灭意志!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对……还有归墟的混沌、生之本源的暴走、以及……心魔反噬的征兆?!”那位周身萦绕清辉的元老失声低呼,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荡起了骇然的涟漪。
“他正在强行冲击某种与他本源相连的至高结界!力量已然失控!”玄袍元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与惊怒,“快!立刻锁定主神方位!绝不能让主神神躯有损,神格动荡!”
“泠音战神的陨落竟引动主神至此?!”第三位元老手中的古朴棋子“啪”一声碎裂,他霍然起身,清瘦的身躯竟有些微颤,“速速联系揽月圣后!她身负神契,或可感应安抚!”
神界最高处的静谧被彻底打破。原本冷静权衡利弊的古老存在们,此刻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与恐慌!战神陨落虽是大损,但尚可接受。可若是执掌三界秩序、维系天道平衡的主神因此陷入疯狂、神格受损,那将是动摇整个神界根基、甚至引发三界大乱的滔天祸事!
那纠缠千年的情劫,竟酿成如此不可控的恶果?他们此刻再无不念,只剩下无边的惊惧与懊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更彻底地掐灭任何可能!
然而,他们的惊慌与补救,已然迟了。
栖凰阁前,苏见夏(揽月)脸色惨白如纸,她捂着心口,那里传来天道神契另一端——沈清辞——传来的、从未有过的、冰冷死寂到极致,却又仿佛压抑着足以焚毁星辰的毁灭风暴的恐怖悸动!她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神魂如同被冰火反复灼刺,那是神契另一端主神神格剧烈动荡带来的反噬!
“清辞……不……不要……”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泪水汹涌,却无法缓解神魂中传来的、仿佛要随着另一端一同崩碎的剧痛。
赤煌见状,心中骇然更甚。连身负神契的圣后都如此,主神此刻的状态……
“唳——!!!”
一声凄厉悲怆、却迥异于寻常凤凰清鸣、仿佛带着深渊回响的嘶鸣,陡然从栖凰阁深处爆发!
只见一道并非赤金、而是浓郁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流光,冲天而起!流光中,赫然是现出凤凰真身的沈星河!然而,那已非寻常凤凰形态——他庞大的凤躯每一片翎羽都燃烧着幽暗的、仿佛源自血脉最本源的黑色火焰,那双凤目赤红如血,却又在最深处流转着一点绝望的漆黑!本源黑凤!这是凤凰一族古老传说中的禁忌形态,源于最极致的悲痛与守护执念,燃烧本源与血脉潜能,获得短暂超越极限的力量,但代价惨重,甚至有彻底堕入黑暗、永失涅盘之机的可能!
“星河!不可!快停下!”赤煌目眦欲裂,狂吼出声,他感知到儿子体内那沸腾燃烧、走向毁灭边缘的本源之力!
然而,沈星河(或者说这头被绝望与执念支配的黑凤)甚至没有看下方众人一眼,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双翼猛然一振,卷起一阵仿佛连光线都吸走的暗流,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漆黑闪电,朝着星光结界与岩浆深渊的方向,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决绝,疾扑而去!
“四师弟!”秦越、柳风等人惊恐万状。
漆黑凤凰真身狠狠撞向了那璀璨冰冷的星光结界!
出乎意料,又仿佛在某种悲怆的注定之中——那连沈清辞和路无涯都一时无法撼动的星光结界,在这燃烧着本源黑焰、带着同源涅盘气息却又走向极端反面的冲击下,竟剧烈动荡起来!黑色火焰与星光激烈碰撞、湮灭、交融,沈星河发出灵魂都在燃烧殆尽的咆哮,竟以自身为祭,硬生生在那璀璨屏障上,撕开了一道短暂存在的、扭曲的裂隙!
下一刻,漆黑流光顺着裂隙,悍然冲入结界之内,然后毫不停留,朝着下方那翻滚咆哮、吞噬了白茯苓的熔岩深渊,义无反顾地俯冲而下!
幽暗的凤凰身影,瞬间被下方金红色的毁灭光芒吞没。
“星河!!!”赤煌发出痛彻心扉的嘶吼,化作赤金流光就要冲上去,却被身边长老死死拦住!
“凤主!不可!那黑凤本源之火与结界碰撞已极不稳定!强行闯入,恐引发湮灭爆炸,星河殿下和主神他们……”长老的声音带着哭腔。
赤煌身形僵住,看着下方那因黑凤冲击而微微波动、依旧璀璨冰冷的星光结界,以及结界下仿佛亘古燃烧的熔岩深渊,这位威严的凤主,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绝望。
……
星光结界之外,悬崖边缘。
路无涯如同困兽,依旧在不死心地疯狂攻击着结界,魔血四溅。
而沈清辞,周身的气息已然彻底蜕变。
冰蓝色的神光被一种混沌的、内蕴无尽黑暗与毁灭的漆黑冰焰取代,那焰心深处,却又燃烧着一点令人心悸的冰蓝魂火。他仿佛成了归墟与寒渊的结合体,仅仅是存在,就让周围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抬起漆黑如墨、萦绕着冰焰的眼眸,看向结界,看向深渊。
然后,抬手。
不再是试探,而是包裹着那恐怖漆黑冰焰的手掌,轻轻按在了星光结界之上。
“咔嚓……”
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结界在他掌心下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
他低头,看着裂痕,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与疯狂,低低响起:
“她说……”
“爱我。”
漆黑冰焰,轰然暴涨!
“轰隆——!!!”
整个星光结界,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无数星辰光点疯狂炸裂!
神界深处,几位元老同时喷出一口淡金色的神血,脸色骇然剧变!
“主神在强行撕裂与自身因果最深的本源结界!反噬已至!”
“天道在哀鸣!秩序在动摇!”
“快!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
然而,隔着一界,他们的焦急与恐慌,丝毫无法传达至那片已然被毁灭意志笼罩的悬崖。
沈清辞掌心下的漆黑冰焰,与结界中残存的、属于白茯苓最后生命与情念的星光,激烈对抗、侵蚀、交融。
裂痕,越来越大。
他冰焰燃烧的眼眸,透过裂痕,死死锁着下方那片吞噬了她的金红。
仿佛要将那深渊,连同自己,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疯狂毁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