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望北坡和林岩部的上空。日常的劳作仍在继续,但人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交谈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孩子们被要求不要远离聚居地,猎人外出时也必定结成小队,并约定了紧急情况下示警的方式。
刘远洋加大了在制高点设置隐蔽了望哨的密度,利用打磨光滑的铜片作为信号反射装置,建立了一套简单的光讯传递系统,以期能更快地发现异常。
然而,接下来的十几天,雨林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再没有发现任何外来者的踪迹。那股紧绷的气氛,在日复一日的平静中,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
但刘远洋和刘洛依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这种诡异的平静而愈发沉重。他们清楚,训练有素的探子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消失,往往意味着更深层次的图谋,或者在等待某个时机。
**一、白鸟部的异动**
果然,平静在一个午后被打破。不是来自外部的入侵,而是来自邻邦的使者。
一名林岩部的猎人领着两个陌生人来到了聚居地边缘。这两人皮肤黝黑,身材精瘦,头上插着洁白的羽毛,脖颈间挂着兽牙和彩色石子串成的项链,正是白鸟部的人。但与以往前来交换零星物品的白鸟部族人不同,这两人神情倨傲,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优越感。
“我们是白鸟部的使者,”为首一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部落语说道,目光扫过林岩部那些新建的木屋和整齐的田地,尤其在看到几个正在使用铁制农具的族人时,停顿了片刻,“我们带来了首领‘白羽’的话。”
岩爪作为林岩部的首领,出面接待了他们。“白羽首领有什么话要传给我们林岩部?”
“白羽首领说,雨林即将迎来新的变化。”使者抬高了下巴,“大河带来了尊贵的客人,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无限的智慧。他们承诺,将带领追随者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获得锋利的铁器,精美的布匹,和能治愈百病的神奇药物。”
刘远洋和刘洛依站在稍远的人群中,闻言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果然是那些汉人!他们竟然如此迅速地与白鸟部搭上了线,并且开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白羽首领是什么意思?”岩爪沉声问道,脸色不太好看。白鸟部与林岩部关系本就疏离,如今对方得到“强援”,态度立刻变得咄咄逼人。
“首领希望林岩部,以及你们这里的……”使者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望北坡的方向,“……所有部族,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归附于强者的庇护之下,总比在雨林中艰难求存要好。”
这是赤裸裸的劝降,或者说是吞并的前奏。
“我们林岩部世代居住于此,靠自己的双手和丛林的馈赠生活,不需要什么强者的庇护。”岩爪的语气强硬起来,“回去告诉白羽,林岩部知道该如何选择。”
使者的脸色沉了下来:“岩爪首领,不要意气用事。那些客人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承诺,还有……实实在在的证明。”他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证明”,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话已带到,如何抉择,你们好自为之。”两名白鸟部使者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姿态傲慢。
**二、分歧与抉择**
白鸟部使者的到来,在望北坡和林岩部内部引发了更大的波澜。
林岩部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一些年轻猎人被对方描述的“锋利铁器”和“强大力量”所吸引,认为或许可以接触了解一下,未必是坏事。而老一辈和更为谨慎的族人则坚决反对,认为引狼入室,最终会失去自主,任人宰割。
岩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本能地不信任那些藏头露尾的汉人和突然强硬起来的白鸟部,但他也必须为整个部落的生存考虑。
望北坡这边,气氛同样凝重。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整合雨林中的部落力量。”刘远洋分析道,“先用利诱,若利诱不成,恐怕下一步就是威逼了。白鸟部很可能成了他们第一个抓手。”
“那些‘证明’会是什么?”刘洛依担忧地问,“是展示了武力?还是……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以此作为威胁或交易的筹码?”
“都有可能。”刘远洋面色严峻,“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方面,要加快我们的防御准备,工坊要全力生产一批更适用于战斗的武器和护甲。另一方面……我们可能需要主动接触其他部落了。”
坐等敌人上门整合力量,无疑是坐以待毙。他们必须打破这种孤立。
“你打算怎么做?”刘洛依问。
“白鸟部东南方,是不是还有一个‘巨木族’?”刘远洋回忆着从林岩部那里了解到的雨林部落分布图,“听说他们性格刚直,崇尚自然之力,与白鸟部素有旧怨?”
“是的。”岩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接话道,“巨木族人数比我们和白鸟部都多,擅长使用吹箭和巨木陷阱,他们的村落建在巨大的榕树林里,易守难攻。他们一向看不起白鸟部亲近外界商队的行为。”
“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刘远洋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岩爪首领,我想我们需要派一个能言善辩、并且足够机敏的人,去一趟巨木族。不是去乞求,而是去陈述利害,建立一个对抗白鸟部和其背后势力的联盟。”
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巨木族排外是出了名的,能否成功说服他们,完全是未知数。
“我去。”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阿木站了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不仅技艺精进,气质也沉稳了许多,眼神中充满了勇气和决心。
“我对铁器的了解最深,可以向他们展示我们真正的力量和价值。而且,”阿木看向刘远洋和刘洛依,“我是老师的学生,也是望北坡的一员,由我代表我们去,最能体现我们的诚意。”
刘远洋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他深知此行的危险,但阿木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他拍了拍阿木的肩膀,沉声道:“好!但不是你一个人去。挑选几个最精干的林岩部猎人同行,带上我们最好的铁器作为样品,还有……带上信号烟火,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求援!”
远方的涟漪已经化作了清晰的浪头,拍打了过来。避无可避,唯有迎浪而上,在风暴真正降临之前,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生机与筹码。雨林的格局,因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即将迎来一场剧烈的震荡。而望北坡与林岩部,正站在这场震荡的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