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炭饼卖到镇上的念头,如同在刘根生心里点了一把火,让他坐立难安。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住在了工棚里,反复试验如何将炭饼做得更规整、更紧实、燃烧时间更长。他甚至找来细筛,将木屑筛得更均匀,又尝试加入不同比例的粘土,记录下每种配方的燃烧效果。
刘远洋则负责“品控”,根据燃烧后的灰烬颜色、结块程度来判断配方的优劣。最终,他们确定了一种以细木屑为主,掺入少量精筛粘土和水的“最佳”配方。这样做出来的炭饼,外形方正,表面相对光滑,燃烧时火苗稳定,持续时间长,且残渣少。
第一批精心制作的“精品炭饼”出炉了,约莫五十块,被刘根生用干草仔细隔开,装在两个大竹筐里。
接下来,就是寻找那个“可靠的、经常去镇上的人”。
这个人选并不难找。村里有个叫刘栓柱的汉子,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是个走村串乡的货郎。他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去一趟二十里外的青石镇,用针头线脑、粗布盐巴等杂货,换取村民的山货、鸡蛋,偶尔也帮人捎带东西,在村里口碑还算不错,为人也还算活络。
刘远洋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刘根生去找刘栓柱谈。他教给刘根生的说辞是:这是自家琢磨出来的新式燃料,耐烧方便,想让栓柱哥帮忙带到镇上,看看有没有铺子愿意要,价钱好商量,卖出去的钱,分刘栓柱一成作为跑腿费。
刘根生提着几块样品炭饼,揣着忐忑的心情找到了刘栓柱。
刘栓柱拿着那黑乎乎的方块,翻来覆去地看,又听刘根生说了用法和好处,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他走南闯北,也算有点见识,但这种用木屑废料压成的燃料,却是头一回见。
“根生,不是哥不信你,这玩意儿……镇上人能认吗?”刘栓柱咂摸着嘴,“人家都用柴火或者煤块,你这……”
“栓柱哥,你带上几块,找个相熟的小饭馆或者铁匠铺试试看嘛!”刘根生按照刘远洋教的,极力推销,“又不让你本钱,卖掉了你抽一成,卖不掉你拿回来,就当帮弟弟个忙!”
听到不用本钱,还有跑腿费可拿,刘栓柱动心了。他想了想,点头道:“成!那我就帮你带一趟!不过咱可说好,要是没人要,你可别怨我。”
“那不能!多谢栓柱哥!”刘根生大喜,连忙将准备好的两筐炭饼和几块样品交给了刘栓柱。
几天后,刘栓柱从青石镇回来了。他回来的当天下午,就直接来到了刘根生的木匠铺,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兴奋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根生!了不得!你那炭饼,真卖出去了!”刘栓柱一进门就嚷嚷道。
刘根生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问:“卖出去了?栓柱哥,快说说,咋样?”
“我按你说的,先去了镇东头那家‘张记面馆’,”刘栓柱绘声绘色地讲起来,“那张掌柜起初也看不上,我就当着他的面,用你们给的样品生了个小炉子,煮了壶水。好家伙!那火又稳又旺,还没啥烟灰,比他那受潮的柴火强多了!张掌柜当场就拍板,把他筐里的三十块全要了!说是先试试,好用下次还要!”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后来我又去了两家铁匠铺,那打铁的师傅更识货,一看这炭饼火硬耐烧,正好适合他们拉风箱用,两家凑起来把剩下的二十块也包圆了!价钱嘛,我跟他们谈的,按同等重量柴火价钱的两倍算的,他们也没还价!”
刘栓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布钱袋,哗啦啦倒在桌上,竟是几十枚黄澄澄的铜钱!其中还夹杂着几块小小的、成色一般的碎银子!
“喏,这是卖炭饼的钱,扣掉我那一成,剩下的都在这儿了!”刘栓柱指着那堆钱,眼睛放光,“根生啊,真没想到,你这烂木头渣子,还真变成钱了!”
刘根生看着桌上那堆铜钱和碎银,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钱!虽然总额不算巨大,但对于习惯了以物易物的他来说,这无疑是震撼性的。
他强压着激动,数出属于刘栓柱的那份跑腿费,又将剩下的钱仔细收好。送走依然处于兴奋中的刘栓柱后,他立刻揣着钱,一路小跑来到了刘远洋家。
当他把那包沉甸甸的铜钱和碎银倒在刘远洋面前时,连一向沉静的刘远洋,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波动。
成功了!他们的炭饼,真的在镇上打开了销路!换回了真正的、硬通的货币!
“远洋!你看!咱们真的赚到钱了!”刘根生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刘远洋拿起一枚铜钱,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这不仅仅是一些钱,这代表着他真正地、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撬动了经济的齿轮,实现了从0到1的突破!
“根生哥,这是第一步。”刘远洋很快冷静下来,将钱推回到刘根生面前,“按照约定,这些钱,咱们对半分。”
“这……这怎么行!”刘根生连忙摆手,“主意是你出的,法子也是你教的,我就出了点力气和废料,哪能拿一半?我拿三成就行!”
他态度坚决,坚持只拿小头。
刘远洋见他意诚,也不再强求,最终商定,刘根生拿三成五,刘远洋拿六成五,但刘根生需要负责所有的原料收集和制作。
分完了钱,两人又开始商议下一步。镇上的需求已经被证明是存在的,而且利润可观。接下来,就是要扩大生产规模。
“光靠我工棚那点废料肯定不够了。”刘根生皱眉道,“得想办法从别处收木屑刨花。”
“嗯,”刘远洋点头,“可以跟村里其他木匠,或者有锯子的人家商量,用很低的价钱,或者用炭饼换他们的木屑废料。但动作要小,不能太张扬。”
他看着桌上那堆铜钱,眼神深邃。
通往镇上的路,已经打开了一丝缝隙。接下来,就是要小心地,将这缝隙越撬越大。
微弱的炭火,终于燃成了可以照亮前路的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