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的叛乱没完全燃起就被平定了,文帝觉得是上天垂佑,又需要粉饰一番太平,于是决定搞一些祭典活动。
于是几天之后,国子监有个儒生忽向皇帝进献了几枚陈旧的书简,上有谶语,意思仿佛是“东方有祟,将应者,至灵也”。
文帝表现出十分重视,立刻召集几名心腹臣子一番探讨后,得出结论——祟字乃山顶头,应是都城东边那座涂高山,需要献祭山中生灵。
如此一来,文帝便带着后妃和少的可怜的宗室和一堆官员上涂高山搞祭祀去了。
曦滢本来对这种虚头巴脑的活动没什么兴趣,但作为感情丰沛过头的天子的近臣,又是刚平叛归来的功臣,这种 “君臣同乐” 的场面,压根没机会推脱,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拾行装跟着去。
而不知道有没有她的关系,程家也被选中了。
前几日何昭君的家事处理得差不多,便去了沈府,这次祭典何家没出席,她便跟着曦滢一处,程少商见曦滢身边多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拿着“阿姊你居然背着我有别的猫了”的眼神控诉了曦滢好几日。
不过程少商也只是借故腻歪,不是真吃醋,只是觉得阿姊身边多了人,自己的 “专属地位” 好像被分走了,总得闹闹才甘心。
谁不知道何家忠勇呢——但她程嫋嫋才是阿姊最喜欢的崽!
山脚下以正中间那座最醒目的玄色镶边的朱红金顶大帐为轴心,四面铺开的各色私帐,蔓延开去足有好几里地。
按着官秩爵位,曦滢的帐篷几乎搭在了文帝御帐的眼皮子跟前,而程家和万家的帐篷就到二里地开外,虽不算偏远,却也远没曦滢这般 “近水楼台”。
次日一早天不亮就得穿戴整齐去御帐搞祝祷了,足足折腾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老班侯为了给独苗乖孙儿班嘉刷存在感,组了个骑射会,曦滢也硬是被文帝推去凑热闹了。
美其名曰万一就遇上看对眼的了呢?
曦滢冷着脸坐在公主堆里,看着大部分都城公子哥稀松的弓马——就这?
她怀疑自己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完美解决了“三公主和五公主都想坐在前头”,谁也不服谁的问题。
毕竟曦滢就文帝钦定的公主堆里打头的,只要她在,两个死对头就会把惹不起但不服的目光同时看向曦滢,倒是省了不少争执。
五公主见曦滢一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袖口的样子,开始试图挑事:“看表姊的样子,似乎很是看不上这些子弟的功夫?”
“显而易见。”曦滢面不改色,眼皮都没抬。
三公主也来拱火:“也是,谁比得上风头无两的表妹呢?毕竟表妹常年在军中,见惯了沙场猛将,自然瞧不上咱们都城这些温吞的子弟。只不过话说回来,表妹这般厉害,往后怕是难嫁吧?”
这话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周围几个陪坐的宗室女眷都屏住了呼吸,偷偷看向曦滢。
这群人眼里,不是婚姻就是情郎,曦滢一听就烦。
“嗤,三表姐倒是嫁了,陛下指婚,人家不娶不行,如今看着——过得也不如何啊。”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三公主单恋凌不疑未果,被文帝抱着撮合自己的两大功臣世家感情的目的,许配给了她眼中的对家宣皇后的侄子,嫁人嫁的心不甘情不愿。
曦滢这话算是一刀直插三公主的要害,她猛的把手里的便面掷在地上:“你这样无人敢求娶的女娘懂什么夫妻关系,在浑说什么!”
曦滢正要回嘴,一道沉稳的男声忽然从远处传来,硬是打断了她的回怼。
吵架的节奏很重要,打断了就难续了,到底懂不懂啊!
“谁说安国公主无人敢求娶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凌不疑身着墨色劲装,身姿挺拔地走过来,目光直直落在曦滢身上,语气坚定,“我 —— 凌不疑,心仪安国公主已久,愿娶她为妻。”
在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谁能想到,本以为只是一场平常的无关痛痒的口舌之争,居然能看到这一出呢?
凌不疑素来作风冷硬,对京中追逐他的女娘们向来不假辞色,如今居然当众告白,这简直比谶语应验还让人意外!
原来是文帝这会儿闲暇,听说勋贵二代们都在这里表现,也想看看如今的勋贵子弟们都是个什么水准,于是轻装简从的拉着凌不疑过来看热闹,谁知远远就看见自己倒霉女儿们在曦滢跟前嚼舌根。
他还没来得急开口呵斥呢,谁知凌不疑先来了这一出。
文帝回过头来:“子晟啊……你这是?”
凌不疑已经跪在了文帝面前磕了一个:“陛下,臣请您代行长辈之职,向安国公主提亲。”
电光火石间,文帝的心里已经转过了八百个念头。
十一郎这是终于想成婚了?等等他求的是谁来着?
安国公主——曦滢啊。
曦滢啊!
他俩是怎么拉扯到一处去的?要是他俩真的成了,他到底是坐娘家那一桌,还是婆家那一桌,好纠结啊。
好在曦滢并没有让他纠结太久,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凌不疑的求婚:“陛下,我不同意!”
曦滢对于不管出于任何目的的,没有提前通气以及征得同意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的行为深恶痛绝。
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应了,像是被 “架” 着答应;若是不应,又会被人说 “不知好歹”,横竖都要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陛下,我沈曦滢,对凌将军只有同袍之谊,半点男女之情也无,更无垂青之意。此事绝无可能。”曦滢的拒绝掷地有声,没有半点余地。
以三公主和裕昌郡主打头的凌不疑狂热粉丝团成员已经出离愤怒了——她们触及不到的天边月,居然被沈曦滢这厮弃如敝履,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不忍又能怎样呢,除了视线中心的凌不疑和沈曦滢,谁敢在文帝面前造次?
嚯,刺激,吃瓜群众都快撑得打嗝了,所有人都在悄悄等着凌不疑的反应。
可凌不疑依旧跪在原地,腰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仿佛只要他不起来,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凌不疑,又看看站在一旁态度坚决的曦滢,只觉得左右为难,抓了抓头发,半天憋出一句:“子晟…… 曦滢,你们这…… 这让朕怎么说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