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韩船长敲定合作后,凌霄片刻不敢耽误,与陈伯立刻返回“老陈记”。时间如同指间流沙,距离傍晚涨潮出发,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
厢房内,李红袖正由小天喂着喝些清粥。见到凌霄回来,她立刻投去询问的目光。
“船已找到,船长姓韩,经验丰富,傍晚出发。”凌霄言简意赅,走到床边再次检查李红袖的伤势,“我们必须立刻准备。红袖,你的伤势是最大的变数,海上颠簸,伤口极易崩裂或引发高热,我必须做足准备。”
李红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却用力:“不必顾虑我,按计划行事。我撑得住。”
凌霄心中酸涩,却知此刻不是伤感之时。她重重点头,随即转身,将陈伯采购回来的药材和物资迅速清点、分门别类。小小的厢房顿时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制药工坊。
她先是取出最好的金疮药、生肌散和消炎解毒的药剂,重新为李红袖换药包扎,这次的绷带缠得格外仔细,并在关节和易受力处加了软垫,以应对船体摇晃可能带来的摩擦。接着,她又配制了足够分量的内服汤药,用油纸分包好,标注清楚服用时间和剂量。这些药主要用以稳固心脉、促进愈合、预防海上可能引发的风寒和湿邪入侵。
然后,便是为此次海上之行和后续潜入,准备各种可能用到的药物。
小天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看着娘亲忙碌。只见凌霄手法娴熟地称量、研磨、混合、熬煮、凝丸……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专注而沉稳的美感。空气中弥漫开复杂而浓郁的草药气息,有些清苦,有些辛辣,还有些带着奇异的甜香。
“娘亲,这个红红的粉末是什么?”小天指着一个刚配制好的小瓷瓶好奇地问。
“这是‘赤焰粉’,遇水会产热,在海上若遇极端寒冷,或可救急。但要小心使用,切勿沾到皮肤。”凌霄一边将几种不同颜色的药粉分别装入防水的皮囊,一边耐心解释。她将一些功效特殊、可能用于应对突发战斗或潜入时制造混乱的药物,如强效迷烟、麻痹粉、腐蚀性药水等,单独存放,并郑重告诫小天绝对不可触碰。
除了攻击与防御,保命的药物更是重中之重。她将楚留香留下的那个白玉瓷瓶小心收好,瓶内是几颗异香扑鼻的丹丸,她略一辨识,便知是极珍贵的疗伤圣药,关键时刻能吊住性命。她自己又加紧炼制了两炉“碧海清心丹”和“龟息丹”,并将所有解毒丹、避毒丸分类装好。
“小天,过来。”凌霄朝女儿招手,取出一个特制的小小革囊,挂在她的腰带上,“这里面是信号烟丸、驱虫粉、还有几颗救急的糖丸和清心丹。贴身收好,万一……万一我们走散了,你要懂得保护自己,想办法发出信号。”
小天摸着腰间的小革囊,感受到娘亲的担忧与爱护,小脸绷得严肃,用力点头:“嗯!小天记住了!”
与此同时,陈伯也没闲着。他找来一副担架,并在上面铺了厚厚的软垫,以便稳妥地将李红袖转移到船上。他又检查了已送到码头的物资清单,确保淡水和食物充足,并额外准备了一些耐存放的干粮和肉脯。
午后,韩船长派了他的大儿子,一个名叫韩青的黝黑壮实青年过来帮忙,并确认出发事宜。韩青话不多,但手脚麻利,和陈伯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李红袖安置在担架上。凌霄仔细地在李红袖身上盖了薄毯,避免招摇。
“陈伯,大恩不言谢。”临行前,凌霄对着这位默默相助的老者,深深一礼。此番离别,前途未卜,也不知能否再回。
陈伯摆了摆手,浑浊的眼中带着看透世情的沧桑:“江湖路远,务必珍重。老婆子在此,静候佳音。”
没有更多告别,一行人趁着日头西斜,街上行人渐少,由韩青引路,陈伯相助,抬着李红袖,悄然离开了“老陈记”,再次穿行于僻静小巷,前往南码头。
当他们抵达“破浪号”停泊的角落时,韩船长和他的另外两个徒弟——一个精瘦灵活的年轻人和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已经做好了启航的最后准备。船帆检查完毕,缆绳盘放整齐,物资均已归位。
看到担架上的李红袖,韩船长古铜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粗声对徒弟们吩咐道:“小心些,把客人安置到舱室里,那里稳当点。”
韩青和精瘦徒弟应了一声,极其平稳地将李红袖抬上了甲板,送入狭窄但干净整洁的船长室旁边的客舱。这已是船上最舒适的位置了。
小天紧紧跟在凌霄身边,好奇又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这艘即将承载他们远航的船只和这些陌生的船员。
凌霄将准备好的大部分药物交给韩船长,并简要说明了主要功效,尤其是“碧海清心丹”和“驱鲨粉”的用法。韩船长默默接过,仔细收好,看向凌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这个女子,并非只有决心,更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潮水开始上涨,拍打着岸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有力。
“起锚!升帆!”韩船长站在船头,如同钉在甲板上一般沉稳,发出了指令。
韩青和精瘦徒弟利落地行动起来,缆绳摩擦,船帆缓缓升起,吃饱了风,发出鼓荡的声响。“破浪号”轻轻一震,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开始随着潮水缓缓离开码头,驶向被晚霞和未知笼罩的广阔海域。
凌霄站在船舷边,一手揽着小天的肩膀,回望逐渐远去的海岸线。城市在她的视野中慢慢缩小,最终化为一道模糊的黑线。
前方,是茫茫大海,是诡谲的蝙蝠岛,是凶险未卜的征程。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感受着脚下船身传来的轻微摇晃,眼神坚定如磐石。
无论前路如何,他们一家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