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照亮厢房,空气中弥漫着草药香与那抹若有似无的郁金香余韵。情况紧急,不容丝毫耽搁。凌霄将楚留香的信笺内容,以及陈伯带回的关于四海商行连夜撤离、核心人员去向不明的消息,简明扼要地告知了刚刚苏醒、尚且虚弱的李红袖。
李红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拖音,牵动着胸前的伤口。但她的眼神在听到“飞鱼号离港”、“望归礁接应”和“蝙蝠岛”时,瞬间锐利起来,仿佛受伤的猛兽,依旧透着不容小觑的威势与警惕。
“必须……追上他们……”她声音嘶哑,带着急促的气音,挣扎着想坐直身体,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别动!”凌霄立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追是一定要追,但怎么追,需要计划。你现在的状况,经不起颠簸和海上的风浪。”
小天端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李红袖唇边,大眼睛里满是担忧:“爹爹,喝水。娘亲说得对,你要好好养伤。”
李红袖就着女儿的手喝了两口,温水润泽了干涸的喉咙,也让她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她看向凌霄,知道伴侣说的是事实。她如今是个累赘,强行跟随,不仅自己危险,更会拖累凌霄和小天。
陈伯在一旁沉吟道:“凌姑娘考虑得是。海上追踪非同小可,‘飞鱼号’是快船,寻常船只难以企及。而且望归礁附近水域复杂,暗流涌动,没有经验丰富的舵手,极易触礁。即便追上了,如何应对接应的人马,乃至之后潜入蝙蝠岛,都是难题。”
凌霄点了点头,目光沉静,显然心中已有了初步构想。她走到桌边,将楚留香的信笺再次铺开,指尖点在上面关键的信息上:
“楚留香提供了几个关键点:第一,望归礁接应在三日后;第二,蝙蝠岛外围在朔月之夜(恰好也是三日后)迷雾稍散,巡逻有隙;第三,岛东南有隐秘水洞可潜入,但需极高水性。”
她抬起头,看向众人,眼神冷静而睿智,仿佛又回到了药王谷中那个执掌一方、运筹帷幄的谷主:“这意味着,我们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窗口——三日后的朔月之夜。我们的目标,不是在茫茫大海上强行拦截‘飞鱼号’,那样成功率太低,也过于危险。”
“娘亲的意思是……”小天歪着头,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们的目标是‘跟上’他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让‘飞鱼号’带领我们,找到蝙蝠岛的确切位置,并利用朔月之夜的机会,潜入进去。”凌霄的手指在“朔月之夜”和“隐秘水洞”上重重一点,“四海商行的大掌柜,就是我们的‘向导’。”
李红袖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微微颔首。这确实是目前最可行、也最出其不意的策略。正面冲突于他们不利,尤其是她重伤之下,但暗中尾随,伺机潜入,则能最大程度发挥他们灵活和医术毒术的优势。
“具体如何操作?”李红袖哑声问,身体虽弱,精神却已完全投入到谋划之中。
凌霄条理清晰地阐述她的计划:
“首先,船只与人手。陈伯,您联系的那位老友及其船只,是关键。我们需要绝对可靠的舵手和船员,船不一定要比‘飞鱼号’快,但必须足够灵活、吃水浅,能适应近岛航行和隐蔽。船员贵精不贵多,需要精通水性、熟悉海况,并且口风要紧。”
陈伯郑重点头:“放心,老身那位老友,姓韩,人称‘老海狼’,在海上跑了一辈子,最重信义,他的儿子和两个徒弟也都是好手,船是条老船,但保养得极好,速度不差,尤其擅长在暗礁区穿行。”
“好!”凌霄继续道,“其次,路线与追踪。我们不能跟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需要利用丐帮的情报网,大致掌握‘飞鱼号’的航向。同时,我会准备一些特制的追踪药粉,若能找到机会,远距离撒在其船帆或船身上,便能更稳妥地锁定他们的位置。追踪主要由韩船长负责,我们提供方向参考。”
“第三,潜入准备。根据楚留香的情报,潜入蝙蝠岛的最佳路径是东南水洞。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有人具备极佳的水性和闭气能力。”说到这里,凌霄的目光落在李红袖身上,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红袖,你伤势未愈,绝对不能下水。”
李红袖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胸口的闷痛让她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不甘地抿紧了唇。
“潜入的任务,由我来。”凌霄语气坚定,“我水性尚可,闭气功夫也还过得去。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亲自确认水洞入口的情况,以及洞内是否安全。”她看向小天,“小天跟随韩船长留在船上,作为接应。”
“娘亲!”小天立刻抓住凌霄的衣袖,小脸上写满了担忧,“那个洞听起来很危险!”
“娘亲会小心。”凌霄摸摸她的头,“你留在船上,要听韩船长的话,保护好自己,就是帮了爹娘最大的忙。”
小天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瘪着嘴点了点头。
“第四,装备与补给。”凌霄看向陈伯,“麻烦您帮忙,按照我列的清单,尽快采购齐全。重点是:加固船只可能用到的材料、足够的淡水食物、航海所需的罗盘海图、照明设备、防水火折、以及……”她顿了顿,“我需要的药材,数量要足,品级要好。疗伤、解毒、麻痹、甚至……一些更具攻击性的药物,都需要准备。”
陈伯记下:“老婆子这就去办,保证在今日午时前备齐。”
“最后,红袖的疗养。”凌霄回到床边,握住李红袖的手,“海上行程,我会继续为你施针用药,尽可能稳住伤势,促进愈合。但你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动用内力,一切行动需人协助。到了蝙蝠岛附近,你和小天留在船上,等待接应。”
李红袖看着凌霄周密安排、条理清晰的模样,心中既感欣慰,又涌起一阵愧疚。本该是她来承担这些,如今却要重伤的伴侣劳心劳力。她反手握住凌霄的手,用力紧了紧,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计划初步制定,每个人都有了明确的任务。紧张的气氛中,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与家人间相互支撑的暖意。
前路莫测,危机四伏,但他们已别无选择,唯有依计划而行,闯一闯那龙潭虎穴般的蝙蝠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