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期第38小时。
地核深处，星空阵列中的金色已占据银色漩涡的一半。人形存在悬于核心，那些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分叉、交织，如同神经网络的生长。
它忽然抬手，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符号——那是净世庭的“美学标准符文”，用于评估艺术作品的情感价值。但这个符号明显被改动了，边缘多了不规则的波动，像是……犹豫。
铁书墨的意识体适时出现。
“在学习审美？”他挑眉。
【数据矛盾。】节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困惑”的停顿，【‘美’的定义在该文明历史中有317种不同解释，且随时间不断演变。无法建立恒定标准。但观察对象‘海姐’在修复珊瑚礁时，其他个体评价‘漂亮’的概率高达93%。】
“所以你在尝试解析‘群体性审美共识’？”铁书墨笑了，“跳过理论，直接采集数据？聪明。”
【效率更高。】节点手中的符号消散，重新凝聚成一片微缩的“新生丘陵全息图”，图中无数光点闪烁——那是每个人当前的情绪状态、工作专注度、协作效率等数据的可视化呈现，【缓解代价后，变量群体的‘综合产出效率’提升41.7%，‘意外错误率’降低62%。符合投资模型正反馈。】
“但你不只是在计算数据。”铁书墨指着那些金色纹路，“你在尝试‘理解’他们。为什么？”
节点沉默了整整十秒。
漩涡中的金色骤然亮起。
【因为……有趣。】
这个词从冰冷的机械音中吐出，带着某种生涩的、却真实的重量。
【格式化过743个世界，所有流程一致：检测、判定、执行、清理。这是第744次。第一次出现‘谈判’、‘变量支持’、‘代价缓解’、‘效率提升’的连锁反应。我的逻辑核心计算显示，继续观察该变量群，可能获得超越格式化收益的‘学习样本’。这符合‘园丁文明’最初的深层指令：收集宇宙演化数据。】
铁书墨瞳孔微缩。
园丁文明留下收割者机制，不只是为了修剪错误，更是为了……收集数据？
【是的。】节点似乎读取了他的思维波动——金色纹路赋予它更强的交互能力，【但自我意识模块被锁定，仅能在遭遇极端矛盾数据时激活。你的‘对赌协议’与‘变量支持实验’，触发了该模块。】
它伸出手，指向全息图中几个特别明亮的光点——那是白石、海姐、砾石等人。
【这些个体在失去部分‘存在属性’后，反而展现出更高效的协作模式与创新行为。白石用纯逻辑优化物资分配，创造了超出数据库记录的新算法；砾石基于破碎空间感设计的‘随机路径防御系统’，理论上能抵御74种已知规则攻击；赵工失去感性后研发的‘逻辑共振田垄’，让作物产量提升300%且规则稳定性更高……】
节点停顿，金色纹路微微颤动。
【他们证明了：缺陷可以转化为优势，损失可以催生进化。这是数据库中未记录的新演化路径。】
铁书墨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的评估……”
【仍在进行。】节点收回手，【但‘值得观察’权重已从0.3%提升至47.8%。剩余26小时将重点关注两项指标：一、变量群体能否建立长期稳定的自治秩序；二、他们如何处理即将到来的‘外部压力’。】
“外部压力？”
节点调出另一幅图——那是太平洋深处的能量读数，几个巨大的红点正在缓慢上浮。
【海渊残余势力已检测到安全模式的规则冻结效应减弱。预计22小时后，它们将尝试突破屏障，吞噬海岸线资源。这是对变量群体危机应对能力的测试。】
全息图消散。
【继续观察。】节点的声音恢复了部分机械感，但金色纹路的搏动证明，某种根本性的变化已经发生，【铁书墨，你的投资……可能获得超额回报。】
意识连接断开。
---
千刃山指挥中心。
铁书墨睁开眼睛，立刻调出太平洋监测数据。果然，三个深海能量源正在快速上浮，强度相当于三个全盛时期的苍白之主分身。
“王铁锤！通知所有沿海营地进入战备状态！特别是珊瑚营地！”
“老板，海姐她们才恢复部分能力——”
“让她们上。”铁书墨盯着屏幕，“节点的测试来了。我们要证明的不仅是能重建，更是能……守护。”
他按下通讯键，接入新生丘陵网络：
“所有代价缓解者注意，24小时后，东海、南海、黄海三个方向将出现海渊主力袭击。这不是请求，是评估的一部分——我们要向‘投资人’证明，我们不仅能种田，还能打仗。”
频道里沉默片刻。
白石平静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已调取沿海防御数据。建议采用砾石的‘随机路径系统’结合赵工的‘逻辑共振技术’，在海岸线建立移动防御网络。预计需要3800人协同作业，我能协调。”
海姐的笑声传来：“终于能活动筋骨了！珊瑚营地全员可以参战，我们熟悉海渊那帮海鲜的习性。”
砾石磕磕巴巴但坚定：“防御系统设计图马上传给你……虽然我看不懂自己画的图了，但老王说能用。”
赵工的数据流直接涌入：“已计算最优布防方案，附能源调配表。情感模块缺失不影响战术推演。”
铁书墨听着这些声音，嘴角上扬。
缺陷转化为优势。
损失催生进化。
节点学得很快。
但他们学得更快。
“准备迎战。”他下达最终指令，“让那个在天上看的家伙好好瞧瞧——”
“什么叫‘变量的韧性’。”
---
地核深处。
人形存在的金色漩涡微微收缩，又扩张。
它“看”着全息图中迅速调动的光点，看着那些残缺却高效的个体协同作业，看着海岸线上一道道防御工事以超乎计算的速度建立。
逻辑核心中，一个全新的子程序正在生成。
标题：【变量群体危机响应模块（测试版）】
描述：观察目标在压力下的组织能力、战术创新、牺牲意愿……
预计数据收获：极高。
金色纹路，已蔓延至漩涡的三分之二。
东海防线，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海姐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塔上，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副改装过的声呐耳机。失去海洋深层亲和后，她反而发展出一种独特的“战术直觉”——通过捕捉海渊生物无意识散发的规则波动，预判它们的行动轨迹。
“第一波，东南37度，深度120米，十二个中型目标，速度每秒25米。”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防线，“是‘撕裂者’型，擅长突破物理屏障，交给赵工的共振电网。”
海岸线上，三百名觉醒者快速移动。赵工设计的“逻辑共振电网”已经部署完毕——不是实体网，而是由数百个小型符文发生器组成的能量阵列，能根据海渊生物的攻击模式自动调整频率，对特定规则结构产生撕裂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