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石室·喘息与筹谋
幽蓝的苔藓光芒稳定地照亮着石室,比火把更加柔和,也无需担心燃料耗尽。杨妙真让众人将雷淳风和另外两名伤员安置在石室最干燥平整的角落,取出仅剩的干净布条和之前采药人留下的药草(已由懂些草药知识的士兵初步处理过),为他们重新包扎伤口。雷淳风的断臂在简单固定后,肿胀似乎未再加剧,但疼痛和高热依旧反复,此刻服下些捣烂的清热草药汁后,再次陷入昏睡。
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整,检查武器,分配剩余不多的干粮和水。石室内的空气虽然陈腐,但流通尚可,比外面闷热的通道要舒适些许。士兵们低声交谈,庆幸找到这个暂时的避风港,但言语中也充满了对前路的忧虑和对失踪同伴的哀悼。
杨妙真没有休息。她举着一簇幽蓝苔藓,仔细查看着石室中央那张巨大的石台。台面上刻满的符号深邃繁复,有些像是星宿方位,有些像是山川脉络,更多的则是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抽象线条和那反复出现的螺旋圆变体。这些符号并非随意镌刻,排列似乎遵循着某种严谨的规律,甚至可能构成一幅庞大的、立体的“地图”或“能量运行图”。
她在石台边缘发现了几处相对光滑的凹槽,形状规则,像是长期放置或摩擦所致。“这里……或许曾放置着重要的器物,比如祭祀用的礼器,或者观测用的仪器。”杨妙真暗忖。古代祭司在此推演、记录,试图理解并沟通那“螺旋圆”所代表的力量——无论是自然伟力还是某种被神化的存在。
她的目光又投向采药人停留的角落。灰烬已经冰冷,吃剩的植物皮也微微干缩,水杯中的水只剩浅浅一层。他\/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长,但目的明确。从痕迹看,采药人似乎对石室很熟悉,直接选择了这个角落,生火、进食、取水(水从哪里来?),然后从容离开,进入那条狭窄的裂缝。
杨妙真走到裂缝入口,再次向内望去。凉风习习,带着湿气和隐约的流水声,向下倾斜的角度很明显。采药人向下去了,是去往更深的地下水系?还是通往他\/她真正的目的地?
她回到石台旁,看着昏迷的雷淳风。雷淳风模糊的呓语——“下面不能去”——依然在她耳边回响。那向下的斜坡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而这裂缝也是向下。是巧合,还是雷淳风感应到的危险,正与这向下的路径相关?
“郡主,”一名负责警戒甬道来路的士兵走来,低声汇报,“甬道内没有新动静。但我们发现,墙壁上的那些发光苔藓,好像……有点不对劲。”
杨妙真随他走到石室入口附近。士兵指着甬道壁上一片较为密集的幽蓝苔藓:“您看,它们的光,是不是在……变弱?”
杨妙真凝神细看。果然,那片原本明亮稳定的苔藓光芒,此刻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极缓慢速度,逐渐黯淡下去!并非全部,只是局部,但这种现象本身就透着诡异。她伸手触摸,苔藓依然冰凉湿滑,并无枯萎迹象。
“其他地方呢?”杨妙真问。
士兵答道:“我们看了,石室里的苔藓还很亮,但靠近甬道口和里面一段的,好像都有些变暗。而且……好像有点往石室这边‘缩’的感觉?”
杨妙真心中警铃微作。这发光苔藓似乎并非死物,它们对环境的变化可能有着微妙的反应。是空气成分变了?温度?湿度?还是……更深层次的、与那地脉低鸣相关的“能量”波动?
她回想起叶飞羽曾提到过,他洞穴中的发光苔藓似乎具有微弱的抑制感染效果。这里的苔藓,是否也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性?它们的明暗变化,是否预示着某种变化正在这古老的秘境中发生?
“加强警戒,注意任何细微变化,包括地面震动、空气流动、声音异响。”杨妙真沉声吩咐,“我们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了。等雷将军情况稍稳,我们必须决定下一步方向。”
休整是必要的,但绝不能成为坐以待毙的借口。
幽蓝石龛·摸索前行
几簇新采集的、明亮脉动的幽蓝苔藓被叶飞羽小心地固定在破烂的衣襟内侧,紧贴皮肤。持续的、微弱的暖流从接触点缓缓渗透,虽然不足以治愈重伤,却有效地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虚弱,维持着他最低限度的清醒与行动力。
他再次审视石龛岩壁上的三幅指示图。“螺旋圆崇拜”→“连接水潭”→“水潭通门,门内有‘点’”。信息简洁,指向明确。他现在需要找到离开这个石龛、并最终抵达“水潭”区域的方法。
石龛除了他进来的那条狭窄缝隙,还有别的出口吗?他举着苔藓光源,仔细检查四壁。在指示图对面的角落,岩石颜色略有不同,且有一条极其细微的、几乎被苔藓完全覆盖的横向裂缝。他用石片小心刮去苔藓,发现裂缝后面似乎是空的!用力推了推,岩石纹丝不动,但缝隙中透出的气流比石龛内其他地方都强。
“是出路?”叶飞羽心中升起希望。但这裂缝太窄,即使后面是通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和工具,也绝无可能扩大。
他的目光落回指示图,落在那个代表“水潭”的波浪图形上。如果“水潭”是这古老体系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并且可能存在多个入口或连接点,那么他所在的这个偏僻石龛,是否也通过某种方式(比如地下水脉、微小缝隙、声波共振?)与“水潭”区域存在着间接联系?
他想起昏迷前和醒来后听到的、那富有节奏的地脉低鸣。声音似乎无处不在,穿透岩层。他侧耳倾听,那低鸣依旧,稳定而浑厚。但若仔细分辨,似乎能感觉到声音的“质感”在石龛不同位置略有差异?靠近那条细微裂缝时,低鸣声仿佛带上了些许空腔的回响;而靠近指示图岩壁时,则更加沉实。
声音……或许也能成为向导?古代先民是否也利用过声音在这复杂地下迷宫中定位或传递信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既然这发光苔藓能与低鸣声共鸣脉动,那么,是否可以通过观察苔藓的脉动强度或频率变化,来判断哪个方向更接近声源或能量源?而那个能量源,很可能就是祭祀核心,也就是图示最终指向的“点”,或者至少是路径上的重要节点。
他解下一小簇最明亮的脉动苔藓,捏在指尖,开始在石龛内缓慢移动,同时紧紧盯着苔藓光芒的明暗节奏。
果然!当他靠近那条细微裂缝时,苔藓的脉动似乎略微加快了一线,光芒的明暗对比也更明显些!而当他远离裂缝,靠近进来的狭窄缝隙时,脉动则恢复原样。
有效!这苔藓不仅是食物和光源,还能作为简陋的“能量探测器”!
这个发现让叶飞羽精神大振。他不再局限于肉眼可见的出口,而是开始用这簇苔藓,一寸一寸地“扫描”石龛的每一面墙壁和地面,寻找脉动最强烈、变化最明显的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石龛底部,靠近指示图下方的一处潮湿角落,当他将苔藓贴近地面时,光芒的脉动骤然变得清晰而有力!甚至能感觉到苔藓本身传来微微的震颤感!而这里的地面,覆盖着一层较厚的普通苔藓和淤泥。
叶飞羽用石片和左手奋力挖掘。淤泥之下,是松动的碎石。扒开碎石,下方赫然是一个碗口大小、深不见底的垂直孔洞!强劲的气流从孔洞中冲出,带着浓重的水汽和那地脉低鸣声,而指尖苔藓的脉动在这里达到了最强!
这个孔洞太小,人无法通过,但它无疑是一个“通风口”或“传声孔”,直接连接着下方某个更大的空间或水脉。这很可能就是石龛与“水潭”区域乃至更深处联系的证据!
虽然无法直接钻下去,但孔洞的发现,以及用苔藓探测“能量”方向的方法,给了叶飞羽新的思路和希望。他至少明确了哪个方向是“向下”且“能量活跃”的。接下来,他需要寻找的,或许不是宽阔的通道,而是类似这样隐蔽的、连接上下层的“节点”或“缝隙”,并利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向下层移动,靠近那个可能的“水潭”和“门”。
他收集了更多明亮脉动的苔藓备用,重新固定好光源。体力在苔藓的滋养下恢复了一点点,虽然依旧重伤孱弱,但至少有了探索和思考的能力。他靠着指示图岩壁坐下,一边休息积蓄力量,一边仔细倾听孔洞中传来的、混杂在水汽和风声里的每一丝异响,试图从中捕捉到更多关于下方世界的信息。
谷底营地·准备与等待
侦察兵带回的新洞口信息让林湘玉更加确信,这谷底之下的结构错综复杂,远超想象。她在地面用树枝简单画出示意图:已知的裂缝入口(杨妙真进入)、新发现的隐蔽洞口、可能存在的其他出口,以及溪流走向。这些点隐约构成了一个围绕谷底中心区域的地下网络。
雾气依旧浓重,但营地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朦胧中保持警惕。赵校尉组织人手,利用收集到的材料加固了营地的简易防御工事,并在几个关键方向设置了绊索和简易警铃。轻伤员和体力尚存者轮流值守,不敢有丝毫松懈。
蒋魁的伤势稳定向好,脸色有了些许血色,呼吸平稳悠长,只是仍未苏醒。林湘玉每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他的脉象和伤口,更换外敷的草药。那奇异的药效仍在持续,但她也注意到,新采集的“小白花”和红色叶片在离开生长环境后,药力似乎在缓慢流失,必须尽快使用或找到保存方法。这更加强调了时间的重要性,以及或许需要找到稳定的药材来源——可能就在那地下某处。
她将侦察兵带回的、从新洞口附近采集的几种植物的样本(非发光苔藓)仔细辨认,发现其中一种藤蔓的汁液具有微弱的麻痹和凝血作用,可用于处理外伤。这让她意识到,即使在地表,这谷底的植被也可能蕴含不寻常的特性,值得进一步探索。
“林帅,”赵校尉走近,脸色凝重,“派去尝试清理塌方道路的弟兄回报,落石太过巨大且不稳定,仅凭人力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通。而且……他们感觉,靠近塌方区域的崖壁,偶尔会有极其轻微的震颤,像是余震未绝。”
林湘玉点点头。出路被封,地下情况不明,环境持续异常,伤员需要时间,同伴身处险境……重重压力之下,她反而愈发冷静。
“传令下去,”她对赵校尉说,“继续加强营地防御和警戒。清点所有剩余物资,尤其是食物、水和药品,实行严格配给。组织一个小队,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扩大营地周边搜索范围,重点寻找可食用的植物、稳定的水源补充点,以及……任何可能的人工遗迹或异常痕迹。我们要做好在这里坚持更长时间的准备,同时,也要为接应郡主他们,或者寻找其他出路,积攒每一分力量。”
她的目光投向溪流上游,雾气最浓的方向。杨妙真,你们到底在哪里?是否安全?是否找到了出路?
等待是最煎熬的,但此刻,她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稳固后方,为任何可能的变化做好准备。这谷底,这山腹,就像一张缓缓收紧的网,而他们所有人,都在网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