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与死神面对面的搏杀!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凶险!华老那看似疯狂、甚至有些粗暴的手法背后,是数十年与疑难杂症、与瘟疫搏斗积累下的、近乎本能的经验和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凶悍医道。而李昭,则凭借着家学渊源、过人的悟性以及对父亲深沉的爱,成为了支撑这场搏杀最关键的支柱。
王婶则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屋内屋外奔忙,烧水、递送、清理、按照吩咐准备各种物品,累得几近虚脱,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和懈怠。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屋外,鸦栖坳的哭泣和咳嗽声依旧断断续续,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但在这间小小的土屋里,一股微弱的、顽强的生机,正在两个医者以命相搏的努力下,艰难地对抗着那名为“青骨”的恐怖瘟魔。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曦,艰难地透过糊着厚厚窗纸的小窗,渗入这间充满药味和生死气息的屋子时。
华老捻出了最后一针,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缓缓收回。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衡的脸。
李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只见李衡灰败的脸上,那层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似乎…似乎褪去了一丝?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嘴唇上那可怕的紫绀淡了些许!最让李昭心脏狂跳的是,父亲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似乎变得稍微平稳、稍微深长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气若游丝,但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掉的游丝!
“爹……”李昭捂住嘴,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
华老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佝偻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被旁边的王婶慌忙扶住。他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疯狂和戾气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暂时……吊住了……”华老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接下来……看他的造化了…也看…那阴凝草了……” 他看向李昭,眼神复杂,“丫头……你……做得很好……比你爹当年……也不差……”
巨大的疲惫如同山崩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李昭。紧绷了十几天的神经骤然放松,加上连续十几个时辰不眠不休的高度紧张和体力透支,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姑娘!”王婶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和李昭一起扶住她。
李昭靠在王婶身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眼皮沉重得如同千斤巨石。但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虚弱却无比坚定地对华老和王婶说:“我……没事……歇……%歇一会儿就好……华老……村里……村里其他人……拜托您……先稳住……”话未说完,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
李昭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后。阳光透过窗纸,在屋内投下朦胧的光斑。她躺在家中的土炕上,身上盖着干净的厚棉被,王婶正守在一旁,靠着墙打盹。
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处肌肉都酸痛无比,喉咙干得冒火。但精神却恢复了一些。她挣扎着坐起身。
“姑娘!你醒了!”王婶被惊醒,惊喜地叫道,连忙端来温热的米汤。
李昭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第一句话便是:“我爹?村里怎么样了?”
“老神仙还睡着,但呼吸比昨天稳多了!华老早上来看过,说脉象好了一点点!”王婶连忙道,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又黯淡下来,“村里……华老用你带回来的药,配了些汤剂,给那些刚发病的、症状轻的人分下去了,好像……好像能压住点咳喘,烧也退了些。但……但最早发病的张婆婆、孙家的小宝……还有赵家奶奶……昨夜……昨夜都没了……”王婶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悲伤。
李昭的心狠狠一揪!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的消息,依旧痛彻心扉。她沉默片刻,将碗递给王婶:“扶我起来,我要去见华老。”
院子里,艾草依旧在角落焚烧着,生石灰的味道混合着药味。华老依旧坐在老槐树下,但不再是昨日那副枯木般的模样。他面前依旧摊着药材,但动作从容了许多,正在慢条斯理地研磨着药粉,旁边还摊开着一本纸张发黄、边角卷起的破旧医书。他脸色依旧疲惫,但眼神却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审视和思量的锐利光芒。
看到李昭在王婶搀扶下走出来,华老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醒了?死不了就过来,有事商量。”
李昭在王婶搬来的小凳上坐下,感觉身体依旧虚弱,但思绪却异常清晰。她看着华老,开门见山:“华老,我爹暂时稳住,赤阳果也带回来了。但阴凝草尚在仓垣师兄手中,归期未定。村里疫情虽被您强行压制隔离,但源头未除,随时可能再次爆发。我们……不能只靠您一人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