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打听消息”的军令状,阿蛮感觉自己肩上沉甸甸的,仿佛扛着的不是任务,而是整个世界的未来(主要是泉哥答应事后请他吃十只烤全羊)。他揣着苏婉清特批的、足够买下小半个烧鹅铺子的“活动经费”,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记忆中的漕帮码头走去。
漕帮码头,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货物搬运的尘土味,以及汗水的咸味。力工们喊着粗犷的号子,扛着沉重的麻袋、木箱,在跳板与货船之间穿梭,如同一群忙碌的工蚁。
阿蛮的出现,就像一块巨石投进了相对平静的池塘。
他那一身标志性的、几乎要撑破衣衫的腱子肉,以及那憨厚中带着点凶悍的面相,立刻引起了注意。几个正在歇脚的老力工眯着眼看了他半晌,突然有人惊呼出声:
“哎呦喂!这不是……阿蛮吗?!”
“黑塔阿蛮!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
“听说你跟了个神医,发达了?这身衣裳料子不错啊!”
旧日的兄弟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好奇地打量着阿蛮。有拍他肩膀的,有捏他胳膊的,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个幻觉。
阿蛮被围在中间,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了回到熟悉环境的、发自内心的憨笑。他不善言辞,尤其是这种需要寒暄客套的场面,更是让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憋了半天,他想起小泉“烧鹅开路”的指示,猛地将手里提着的、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还冒着热气的东西高高举起,嗓门洪亮:
“俺……俺回来了!请……请兄弟们吃鹅!”
话音未落,他“刺啦”一下扯开油纸!瞬间,一股混合着焦香、肉香和各种香料气息的、极其霸道浓郁的香味,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那是京城“刘记”最负盛名的挂炉烧鹅!鹅皮烤得焦黄油亮,仿佛覆盖着一层琥珀色的琉璃,油脂还在微微滋滋作响,那香气……勾魂夺魄!
原本喧闹的码头,以阿蛮为圆心,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诡异的寂静带。所有闻到这味道的力工,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下一刻,人群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阿蛮兄弟!够意思!”
“还是咱们阿蛮实在!发达了也没忘了兄弟们!”
“快快快!拿碗筷……不!直接上手!”
几只肥美的烧鹅瞬间被瓜分一空。力工们或蹲或坐,也顾不上脏不脏,抓着油光锃亮的鹅腿、鹅翅,大口撕咬起来,吃得满嘴流油,畅快淋漓。烧鹅的威力,瞬间击穿了所有的生疏和隔阂,将阿蛮重新拉回了这个充满汗水和义气的群体。
阿蛮自己也抓起一只鹅翅膀啃着,看着兄弟们吃得香甜,他心里也美滋滋的,感觉这任务……好像也不难嘛!
几口肉下肚,气氛更加热烈。有人给阿蛮递过来一个粗糙的酒囊,里面是廉价的、烈得烧喉的土烧酒。阿蛮也不客气,接过来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让他舒服地哈了口气。
酒劲上来,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力工们开始吹嘘自己最近扛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货,跑了哪些艰难的船。阿蛮牢记自己的使命,一边啃着鹅脖子,一边看似随意地、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山野口音的腔调问道:
“兄弟们最近……活儿多不?有没有……往城西那边,就是那座围墙老高、门口石头狮子特别大的宅子送过啥……啥奇怪的东西没?”
他努力回忆着小泉的描述,“奇怪的东西”四个字说得格外重。
一个正抱着鹅头啃得投入的汉子,闻言抬起头,嘴角还挂着油花,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说:“城西大宅子?哦……你说靖……靖王府那别院啊?有!怎么没有!”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道:“前些天,就送了好几车黑乎乎、沉得要死的矿石过去!妈的,那玩意儿,压得老子腰都快断了!也不知道是啥金贵玩意儿……”
旁边另一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力工也插嘴道:“还有呢!还有一坛坛用泥封着口的药水!那味儿……啧啧,冲鼻子得很!搬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点在地上,那一片草到现在都黄着哩!”
黑乎乎的矿石?冲鼻子的药水?
阿蛮虽然不懂这些是干啥用的,但他牢牢记得泉哥就是要打听“奇怪的东西”!他心里一喜,感觉自己立功了!赶紧又给那两个提供消息的兄弟一人塞了一大块鹅肉,追问道:“还有吗?还有别的没?”
那两个力工得了好处,更是搜肠刮肚地回忆。之前那个大舌头又补充道:“对了,那别院管事的,凶得很!再三叮嘱,这些东西要轻拿轻放,尤其是那些药水坛子,千万不能磕碰,说是……说是‘老爷炼丹急用的’!”
炼丹!
这个词阿蛮听小泉和药老提起过!他眼睛猛地一亮,感觉自己摸到大鱼了!
他又陪着兄弟们吃喝了一阵,直到几只烧鹅只剩下骨架,酒囊也见了底,这才心满意足地(主要是任务完成,其次才是吃饱)起身告辞。力工们吃得满嘴流油,对阿蛮更是亲热,纷纷拍着胸脯表示,以后再有啥奇怪的东西往那别院送,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阿蛮挺着被烧鹅和酒水填满的、圆滚滚的肚子,一步三晃地往回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脸上带着憨憨的、满足的笑容,心里盘算着:矿石……药水……炼丹……这些消息,应该能换泉哥答应我的那十只烤全羊了吧?嘿嘿……
他用最朴素的方式——烧鹅和真诚,成功地敲开了码头情报网的大门,带回了关于靖王别院物资运输的关键信息。只是他不知道,他带回去的“矿石”和“药水”这两个词,在小泉和药老听来,无异于又投下了两颗重磅炸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