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与钱库吏被拿下,人证物证俱在,栽赃陷害的阴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太医局内一片哗然,之前那些跟着张太医上蹿下跳、对小泉口诛笔伐的人,此刻都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李医官更是称病告假,连面都不敢露了。
王太医虽然借此机会清理了门户,整肃了太医局的风气,但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张太医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做出这等事,他脸上也无光。更重要的是,张太医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林小泉?仅仅是因为嫉贤妒能?还是另有隐情?
审讯在内侍监的介入下秘密进行。起初,张太医还咬紧牙关,只承认是因嫉妒小泉受宠,想借机将其除掉,一口咬定是个人行为。
然而,内侍监的手段岂是寻常?几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主要是后者)之后,张太医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为了活命,或者说为了少受些苦楚,他开始像挤牙膏一样,吐露更多的信息,试图将功折罪。
这日,王太医被传唤至内侍监旁听。小泉作为苦主,也被允许在场(主要是庆王打了招呼)。昏暗的刑房里,张太医早已没了往日的太医威风,衣衫褴褛,神情萎顿,眼神涣散。
“说!除了嫉恨林小泉,可还有他人指使?或是另有缘由?”主审的太监声音尖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太医浑身一颤,瑟缩了一下,眼神躲闪,嗫嚅道:“没……没有了……就是下官一人所为……”
“哼,看来是苦头还没吃够!”太监冷哼一声,示意旁边的狱卒。
狱卒拿起一件造型奇特的刑具,尚未靠近,张太医就吓得尖叫起来:“别!别!我说!我说!是……是有人……暗示过下官……”
“谁?!”王太医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喝道。他心中隐隐不安。
张太医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王太医,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边:
“是……是王……王太医您……您当年……”
“胡说八道!”王太医气得须发皆张,脸色瞬间铁青,“本官何时指使过你做这等下作之事?!”
张太医被他的暴怒吓得缩成一团,连忙摆手:“不……不是指使!是……是暗示!是下官自己揣摩的!”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辩解,“当年……当年皇三子殿下病故……之后不久,王大人您……您曾多次在太医院内,言语间对那种……那种用药过于大胆、不循常规的医者,表示过深恶痛绝……尤其……尤其是对那种喜欢追究细节、质疑前人诊断的……下官……下官见林小泉行事风格,与您所言颇为相似,又深得庆王殿下信任,怕……怕他日后得势,会……会翻查旧案,对您不利,所以才……才想先下手为强,替您分忧啊大人!”
他这番话,看似在为自己开脱,将主因归结为自己“揣摩上意”、“主动分忧”,但却如同一条毒蛇,猛地将一桩尘封多年的旧案——皇三子之死,与现任太医令王大人,以及如今风头正劲的林小泉,隐隐联系了起来!
王太医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万万没想到,张太医竟然会攀扯出这么多年前的旧事!是了,他当年确实因为皇三子之事,对不守规矩、用药孟浪的医者极为反感,也曾多次在太医院内强调过“稳妥为主”、“遵循经典”的重要性。可他绝无暗示他人去陷害谁的意思!这张太医,分明是自作主张,如今为了脱罪,竟敢将他拖下水!
小泉在一旁听得心头狂震!张太医这番“攀咬”,虽然是为了自保,却无形中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皇三子之死,果然有蹊跷!而且,听张太医的意思,王太医似乎对此事也并非全然无知,甚至可能……有所牵连?
主审太监目光锐利地在王太医和小泉脸上扫过,显然也意识到了此案可能牵扯更深。他慢悠悠地道:“哦?皇三子殿下的旧案?张太医,你的意思是,王太医与当年之事有关?还是说,你陷害林小泉,是怕他查出些什么?”
张太医此刻已是慌不择路,只想撇清自己,连声道:“下官不知!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下官只是……只是怕林小泉胡乱追究,惹出麻烦,才想阻止他……王大人……王大人他是清白的!都是下官自己的主意!”
他越是强调王太医“清白”,越是语焉不详地提及“旧案”和“追究”,就越是让人浮想联翩。
王太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太医,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
小泉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中凛然。张太医的招供,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虽然光线昏暗,却清晰地照出了一个方向——当年皇三子之死,王太医即便不是主谋,也定然知晓某些内情!而他小泉,因为追查此事,已经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某个隐藏在深处的、巨大的秘密,甚至引来了杀身之祸!
张太医的倒台,非但没有让事情结束,反而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更黑暗深处的大门。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以王太医为节点,向着小泉,缓缓收紧。
审讯室内的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