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见弟弟们听完玄武门的故事后各有所思,眼神里还带着少年人对权力争斗的懵懂与躁动,便放缓了语气,走到他们案前,轻声开口:“方才讲的故事,你们听着或许觉得李世民果决、李建成可悲,但换个角度想,李渊身为父亲,看着儿子们刀兵相向,心里又该是何等滋味?”
朱槿将三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继续说道:“咱们的老爹,从濠州起兵到建立大明,一路刀光剑影,多少次九死一生才换得这天下;老娘跟着老爹吃了多少苦,当年在滁州被围困,怀着身孕还得操劳军中事务,后来又为咱们兄弟的衣食住行、学业品行操碎了心。你们总觉得老爹偏心大哥,对咱们‘放养’,可你们想过吗?大哥是储君,将来要担起整个大明的江山,老爹必须倾尽全力教他治国之道.。。。。。。。”
“老爹不是不管咱们,只是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既要盯着朝堂百官,又要防备外敌入侵,能分给咱们的精力有限。可每次咱们犯错,他虽会训斥,却从没想过真的责罚咱们;老娘更是,不管咱们在外闯了多少祸,回到家中里总有热饭热汤等着,还会悄悄给咱们塞些爱吃的点心。。这份心意,咱们不能不懂。。”
说到这,堂内的空气似是凝了些,窗外的蝉鸣也低了几分。几个弟弟垂着眼,往日里爹娘待自己的片段,像温着的茶水,慢慢在心底漾开暖意。。
朱槿目光掠过台下,看着弟弟们眼中泛起的水光,朱槿心底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年纪都还小,心性未定,只要好好引导,总能转变过来,不至于重蹈历史的覆辙。。
他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王敏敏,小姑娘眼里满是亮晶晶的光,直直地望着自己,那崇拜的模样让朱槿忍不住偷偷朝她眨了眨眼,王敏敏脸颊一红,赶紧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待堂内情绪稍缓,朱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今日跟你们讲玄武门的故事,不是让你们学李世民的杀伐,也不是叹李建成的可悲,首要的,是想让你们懂咱爹娘的不易,更要记得咱老爹打下这江山,何等不易!”
朱槿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其次,我要借着玄武门这件事,跟你们说清楚一件事 —— 兄弟相残,在咱们朱家,绝不能发生!你们或许听了故事,觉得李世民能凭军功争储,将来你们若是立了战功,也能跟大哥争一争未来太子之位。可我要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你们都不够格!”
话音刚落,朱槿抬起右手,看似只用了三分力,轻轻往面前的实木桌案上一落。众人还没看清动作,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炸开,那用整块楠木打造、足有三寸厚的桌案,竟从中间裂开一道指宽的缝,紧接着 “哗啦” 一声闷响,桌面直接碎成三四块,桌腿歪倒在地,案上的笔墨纸砚 “哗啦啦” 散了一地,墨汁溅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台下的弟弟们瞬间僵在椅子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满是目瞪口呆。
他们自小就在朱元璋的铁律下练身体: 连最小的朱橚,都得举着五斤重的小石锁,练到手臂发酸才能歇。十岁的朱樉是兄弟里最大的,论力气在同辈中算拔尖,如今能勉强举起二十斤的石锁 —— 那石锁青黑发亮,他得双手抱住锁柄,憋红了脸、弓着腰才能举过膝盖,坚持不过三息就得放下。
之前他趁教头不注意,试过用肩膀顶眼前这种实木桌案,使出浑身力气也只让桌子晃了晃,桌腿连挪动半分都难。
此刻见二哥轻描淡写就拍碎桌子,朱樉攥着衣角的手都在发紧:早就听说自己二哥武艺超群,立下赫赫战功,但是亲眼见到才更为震撼。。。。
朱棡盯着地上的碎木,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 他只能举起十五斤的石锁,跟二哥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方才那点不服气早没了踪影。。。。
朱棣更是眼睛都直了,盯着朱槿的手又看了看碎桌,少年人那股好胜心猛地涌了上来:“我也能行!”
他学着朱槿的样子,猛地抬起右手,用尽全身力气往自己的桌案上拍去。“啪!” 一声闷响,比朱槿拍桌的声音沉了许多。
朱棣只觉得手心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钻心的疼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窜,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手飞快地缩了回来 —— 五指又红又肿,指关节泛着青紫,连掌心都磨出了红印。
他咬着牙想把眼泪憋回去,可越忍越疼,豆大的泪珠还是滚了下来,砸在桌案上,最后实在撑不住,“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用左手揉着右手,声音里满是委屈与不甘:“疼…… 好疼啊……”
朱橚吓得往椅子里缩了缩,小声安慰:“五哥,你别揉了,越揉越疼……”
朱槿看着朱棣哭红的眼睛,又扫过其他弟弟们敬畏的神色,心里暗自盘算:或许现在说这些、做这些,对他们来说是早了点,可他要的就是这份 “阴影”—— 趁他们还小,还没养成 “皇子特权” 的骄纵,先让他们知道 “天外有天”,知道朱家有能管得住他们的人。
省得将来他们就藩去了封地,觉得 “天高皇帝远”,没人能约束,再学那些骄横藩王肆意妄为,甚至动起兄弟相残的心思。
他走上前,轻轻拿起朱棣的手查看,发现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
待堂内兄弟几人还沉浸在 “拍碎桌案” 的震撼中,朱槿清了清嗓子,语气稍缓:“今日的课就讲到这里。”
话音刚落,朱樉的眼睛先亮了 —— 他本就坐不住,此刻手指已经摸到了案边的佩刀鞘;朱棣也悄悄直了直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方才被拍桌震慑的紧张感散了大半;连朱橚都偷偷挪了挪脚,想着课后去花园瞧瞧新冒芽的草药。
几人纷纷伸手收拾案上的笔墨,纸页摩擦声、笔杆碰撞声瞬间让堂内热闹起来,只等着那句熟悉的 “散学”,便要撒腿往外跑。
往日夫子授课,到了时辰总会先捋一遍 “今日讲了《论语》哪篇”“明日要背《孙子兵法》第几章”,再温声说句 “诸位殿下明日按时到堂”,才算真正下课。
可今日朱槿却站在台案后没动,既没总结课业,也没说放行的话,喧闹的堂内渐渐静下来,准备起身的几人乖乖坐回椅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朱槿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 —— 封皮上用小楷写着 “大本堂课业考勤”,是他特意让内侍记录的。
指尖捻着纸页轻轻翻动,纸张 “沙沙” 作响,在安静的堂内格外清晰。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往日夫子授课,散学前总要查核课业、记挂出勤,今日我也替你们算算这月的账,省得你们忘了自己这月到底混了多少日子。”
“本月已过二十八日。” 他抬眼看向朱樉,念道,“朱樉,逃课共计八日 —— 三月初五去演武场掏鸟窝,三月十二称病躲在王府睡懒觉,三月二十跟着禁军去城外打猎…… 上课睡觉共计十五日,课业未完成二十七日。”
朱樉的头 “唰” 地低下去,下巴快抵到胸口,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不敢抬头看朱槿 —— 这些事他本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全被记在了册子里。
朱槿又翻了一页,目光落在朱棡身上:“朱棡,逃课共计五日,上课睡觉共计十日,课业未完成十日 —— 你倒是比老三强些,可《孙子兵法》里‘兵贵胜,不贵久’的注解,你至今没写出来。”
朱棡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悄悄往椅子里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摸向案上的兵法书,像是想把书藏起来。
当念到朱棣时,朱槿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在册子上停了片刻,才抬眼看向他:“朱棣,逃课共计十五日 —— 比老三还多七日,上课睡觉二十八日,整整一个月,你竟没有一天在课堂上清醒着听完课,课业未完成二十七日,连最基础的楷书都写得歪歪扭扭。”
念罢,他目光锐利如刀,直盯得朱棣的头低到快贴在案几上,连呼吸都放轻了,额角的汗悄悄滑下来,滴在衣袖上。
朱槿心里暗自腹诽:就这样整日逃课睡觉、课业一塌糊涂的模样,活像个混日子的纨绔,怎么会是历史上那个五征蒙古、修《永乐大典》的永乐大帝!这反差也太大了些,难不成是后来被逼出来的?
“朱橚!” 朱槿突然提高声音,朱橚吓得身子一震,像被针扎了似的赶紧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紧张。朱槿低头看了眼册子,继续道:“朱橚,未逃课,未睡觉 —— 这点倒是值得夸,但是课业未完成二十日!”
朱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小声辩解:“二哥,我…… 我是忙着记录花园里的草药,想着将来能编书……”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蚋。
朱槿合上小册子,重重放在案上,沉声道:“以前爹忙着处理朝政、稳固江山,白天要见百官,晚上要批奏折,连吃饭都得看着奏章;大哥要学习治国之道,没时间管你们;我先前也有杂事缠身,疏于督促;夫子们碍于你们的身份,不敢过于苛责,只会温声劝诫,才让你们愈发散漫,觉得‘就算不读书也没人管’。但现在我来了,从今日起,就要有错必惩,再容不得你们这般懈怠!”
堂下的常茂、常升本是抱着胳膊看戏 —— 他们是常遇春的儿子,来大本堂是陪读,本以为这事跟自己没关系,脸上还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笑意。
可听朱槿这话,笑意瞬间消失,常升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常茂,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慌乱:“大哥,咱们俩…… 咱们怎么办啊?不会也有咱们的账吧?”
常茂心里也发慌,暗自嘀咕:俺就是来混日子的,每天在课堂上睡睡觉,哪知道会遇上这茬!朱槿这煞神,整个常家也就大姐说话他能听进去几分,连咱爹去说情,他都能怼回去,这下怕是要遭殃了!
朱槿早就注意到这对窃窃私语的常家兄弟,目光扫过去时,两人立马闭了嘴,头也低了下去。
他重新翻开册子,翻到最后两页,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常茂、常升,你们兄弟俩倒是比他们胆子小些,没敢逃课,但上课睡觉 —— 常茂你共睡了二十二日,常升你睡了十八日;课业未完成,常茂你未完成二十五日,常升你未完成二十三日,我说得对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不像之前的严厉,反倒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们爹常将军在北疆拼死征战,为的不就是你们这些子女能在应天安稳读书,将来能有个正经前程,堂堂正正地继承常家的名声?你们这般荒废学业,上课睡觉、不写课业,对得起他在前线流血流汗吗?对得起‘常家儿郎’这四个字吗?”
常茂、常升被说得哑口无言,头低得更低了,常茂的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 —— 那是常遇春出征前给他的,让他 “在大本堂好好读书”,现在想来,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朱槿见状,转头对着站在角落的王敏敏说道:“敏敏,你带徐家那丫头先出去,一会的场面粗野,不适合你们小姑娘看。”
王敏敏本还想留在这儿看看朱槿怎么 “收拾” 这些调皮的弟弟们,可看到朱槿认真的表情 —— 眉头微蹙,眼神坚定,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便立马点点头,上前牵起徐妙云的小手。
徐妙云被王敏敏牵着走时,还回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台上的朱槿,小脸上满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