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端,与“青衣药业”那边略带喜剧色彩的纷扰截然不同。赵氏集团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赵清云负手立于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都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权力与财富的轮廓。然而,他深邃的眼眸中却不见丝毫欣赏之意,只有化不开的沉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办公桌上,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最新收到的汇报:隧道袭击事件,目标人物李小邪安然无恙,其身边出现一神秘白衣人,身手极高,疑似古武传承,冥王手下九人全军覆没,冥王本人亦受伤隐匿。
“白衣人……”赵清云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玻璃上敲击着。宴会那晚,李小邪给他带来的熟悉感,尤其是那双手指上的薄茧,以及周老提及故人时对方微妙的神情变化,此刻都与这个突然出现的、实力强横的白衣人联系在一起。
这一切,绝非巧合。
他猛地转身,步履沉稳却带着一种决绝,离开了这间象征着现代商业帝国权力的办公室,驱车径直回到了位于城市边缘、幽静而古老的赵家老宅。
老宅的书房,与他办公室的现代奢华风格迥异。这里充满了时光沉淀的气息,红木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古籍和各类档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木和旧纸张的味道。赵清云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没有开主灯,只拧亮了书桌上那盏厚重的黄铜台灯,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温暖而私密的空间。他走到靠墙的一排书架前,手指在几本看似寻常的经济学着作上摸索了片刻,轻轻一按,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一个隐藏的暗格无声滑开。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样式古朴、甚至有些锈迹的旧铁盒。
赵清云小心翼翼地将铁盒取出,捧在手中,那沉甸甸的重量,仿佛承载着一段他不愿面对却又无法割舍的过往。他回到书桌前,用钥匙打开那把已经有些斑驳的铜锁,掀开了盒盖。
里面的东西不多,却像一块块冰冷的巨石,投入他早已不平静的心湖。
最上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勾肩搭背、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左边那个,眉宇飞扬,眼神不羁,正是年轻时的苏振海——李小邪的师父,他曾经的挚友。右边那个,略显青涩但目光沉稳的,正是赵清云自己。背景似乎是某个山门的练武场,远处还能看到模糊的兵器架。那是他们最好的年华,以为兄弟同心,便可仗剑天涯。
赵清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苏振海的脸庞,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痛楚:“振海……当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声不响地带走孩子……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他的低语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充满了无人能解的苦涩。
他将照片轻轻放下,下面是一份更加陈旧,甚至边缘已经破损的医院出生证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鼓起勇气,才将其翻开。证明上,母亲姓名一栏,清晰地写着“苏婉”两个字。看到这个名字,赵清云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怀念,有愧疚,更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而父亲姓名一栏,却被人用一种粗暴的方式用力划掉了,墨水洇开,只留下一个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的“赵”字轮廓。仿佛执笔之人,带着满腔的恨意,想要彻底抹去这个身份的存在。
在这被刻意毁坏的信息旁,新生儿姓名那里,却工工整整地写着三个字——“李、小、邪”。
赵清云的目光死死盯在那被划掉的地方,和旁边那个带着几分随意甚至戏谑的名字上,胸口剧烈起伏。是苏振海干的吗?是他带走了刚刚出生的孩子,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让他远离赵家,在市井中摸爬滚打?
铁盒里还有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但那笔走龙蛇、带着几分狷狂的字迹,他认得,是苏振海的。
他没有立刻去读那封信,仿佛里面的内容会灼伤他的眼睛。他只是将出生证明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沉默了许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赵清云将出生证明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盒,只将那份关于李小邪和白衣人的简报拿在手中。他拿起书桌上的座机电话,按下了一个早已刻在脑海深处、却多年未曾拨通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略带沙哑的男声:“清云?”
“老周,”赵清云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眼底翻涌的情绪却出卖了他,“是我。有件事,需要你动用我们以前的关系网,秘密调查一下。”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沉重:“第一,查清楚苏振海当年离开后,最终去了哪里,落脚在何处,这些年和哪些人有过来往。第二,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苏婉……我要知道她现在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苏婉?还有振海……清云,你确定要重启这些?”
“确定。”赵清云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目光落在铁盒上,眼神锐利而坚定,“有些事,躲不过,也……不该再躲了。我必须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为了……那个孩子。”
挂断电话,赵清云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上双眼,手指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书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台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而一场关乎血脉、恩怨与过往的风暴,已然在他这间静谧的书房里,悄然酝酿。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在他放下电话的同时,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他的儿子赵明轩,正因为他的警告和对李小邪日益增长的嫉恨,面目扭曲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语气阴冷:
“按计划进行。我要让那个姓李的,连哭都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