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站在雾柳集巷口,风从身后吹来,卷起墨色长袍的一角。他没回头,只对着铁无锋说:“走。”
铁无锋应了一声,抬手一挥,弟子们立刻将装满灵草的玄铁箱搬上运输法器。箱子表面覆着雷纹布,封得严实,一丝气息都透不出去。
“三十七袋寒髓芝,二十九捆霜纹藤。”铁无锋一边清点,一边低声汇报,“有三株芝草边缘发黑,已经剔除。其他的都还干净。”
夜澜点头:“路上不能再出事。”
“明白。”铁无锋把最核心的五箱药材亲自搬到身边,手指在锁扣上划过,激活了内层禁制,“这批货,我贴身押运。谁想动,先劈了我。”
夜澜没再多说,转身走向队伍后方。他站在最后,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屋顶和暗巷。右手悄然探入袖中,指尖轻触幻天塔第六层入口。
意识沉入。
洞察天机。
百里范围内的灵力波动一一浮现。北面山脊有微弱残迹,是雷嗔之前留下的空中标记。东侧官道上有三股移动气息,速度不急,应是散修商队。西南方向一片死寂,但地下三丈处有一丝极淡的阴流在缓缓蠕动——那是傀儡阵眼的余温,还没完全冷却。
他睁开眼,声音低沉:“走北线,贴山行。”
队伍立刻调转方向,沿着荒废多年的旧驿道出发。地势起伏,碎石遍布,法器轮毂压过地面发出闷响。没人说话,只有风刮过岩壁的声音。
走了不到十里,夜澜忽然抬手。
所有人停下。
他站在原地,右脸面具裂痕处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细针在里面来回穿刺。他没动,只是呼吸放慢,体内的冰脉缓缓运转,将那股躁动压了下去。
“怎么了?”铁无锋快步走来。
“没事。”夜澜摇头,“继续走,保持间距。”
铁无锋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没再问。他知道夜澜不会说谎,也不会喊疼。只要还能站着,就说明还能战。
队伍再次启程。
越往北,山路越陡。法器开始吃力,轮子陷进石缝,几名弟子跳下去推。铁无锋本想催动背上的重锤加速,刚抬起手,就被夜澜拦住。
“别用灵器。”夜澜说,“动静太大。”
“可时间不等人。”铁无锋皱眉,“前线那些人撑不了多久。”
“正因为时间紧,才不能冒进。”夜澜闭眼片刻,再次动用幻天塔第六层,“前面七里有个断崖口,常有巡查队埋伏。我们绕道西坡,走兽径。”
“那路连马都过不去。”
“人能走就行。”
队伍改道。狭窄的兽径贴着悬崖边缘延伸,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谷。法器被拆解成零件,由弟子们分担背负。铁无锋扛着最大一口玄铁箱,脚步稳健,汗水顺着额头滑下。
夜澜走在最后,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他的灵力只剩三成,体内经脉像被砂纸磨过一样难受。但他没让任何人察觉异常。
天快黑时,终于望见联军驻地的哨塔轮廓。
守卫远远看到队伍靠近,立刻拉响警戒铃。几道身影跃上城墙,手持长弓对准来人。
“是自己人!”铁无锋大喊,“灵草回来了!”
城墙上的人愣住,有人冲下去开门。大门缓缓升起,铁无锋带着队伍快步进入。
夜澜没有第一时间回主营,而是直奔炼药坊。
坊外已有十几名药师等候,个个脸色苍白,眼里布满血丝。他们听说灵草可能被截,整整两天没合眼。
夜澜走到门口,打开储物戒。
哗啦一声,整袋寒髓芝倾倒而出,洁白如雪的芝叶铺满长桌。接着是霜纹藤,根须完整,灵气未散。
人群安静了一瞬。
然后有人颤声开口:“真……真的拿回来了?”
“净魔丹,即刻复炼。”夜澜看着铁无锋,“交给你了。”
铁无锋重重点头,脱下外袍扔到一旁,挽起袖子走到炉前。他检查地火口,点燃引灵阵,又亲自将第一批药材按比例放入研磨槽。
“十枚应急丹优先出炉。”夜澜站在炉边,“重伤区的兄弟,一个都不能等。”
“我知道。”铁无锋双手结印,地火猛然升腾,炉心泛起青白色火焰。
夜澜没离开,站在一旁盯着火候。每隔一刻钟,他就伸手感知温度,指尖微动,以冰雷双脉细微调节灵流平衡。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第一缕丹香从炉口溢出时,守在门外的药师猛地抬头,鼻子抽动了一下。他忽然捂住嘴,眼眶红了。
“成了……要成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
伤兵营里,原本躺着不动的人挣扎着坐起。有人扶着墙走到窗边,望着炼药坊的方向。一个手臂缠满绷带的年轻人低声问同伴:“你说……这次真能活下来吗?”
“你看那边。”同伴指着远处亮着灯的屋子,“炉火没灭,盟主还在守着。那就还有希望。”
药坊内,铁无锋额角全是汗,衣服湿透。他不敢有半点松懈,全神贯注控制火力。炉内药液渐渐凝实,由浊转清,开始成型。
夜澜靠在墙边,闭目调息。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右脸伤口不断渗血,又被面具压住,黏腻发烫。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倒。
必须等到第一颗丹成。
不知过了多久,炉内传来一声轻响。
铁无锋睁眼,双手猛掐法诀。
炉盖自动掀开,十道淡金色光点缓缓升起,在空中悬浮片刻,落入玉盒之中。
净魔丹,首炉十枚,成。
一名药师颤抖着手接过玉盒,打开看了一眼,立刻转身冲向伤兵营。
夜澜睁开眼,看了眼炉火,又看了眼窗外。
天边刚露出一点灰白。
他终于松了口气,靠着墙慢慢坐下。
铁无锋走过来,递上一杯水:“你去休息吧,后面的我来盯。”
夜澜没接水,只问:“够不够分?”
“第一批只能救十个最重的。”铁无锋咬牙,“但只要药材不断,三天内就能批量产出。”
夜澜点头:“那就够了。”
外面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有人高喊:“丹药到了!应急丹送到了!”
紧接着是压抑的哭声,有人跪在地上磕头,有人抱住同伴嚎啕大哭。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夜澜靠在墙角,听着外面的声音,手指轻轻敲了下地面。
铁无锋低头看他:“你还撑得住?”
夜澜刚要开口,突然身体一僵。
他右手猛地按住胸口,指节发白。
一股黑气从肋骨处窜出,顺着经脉往上爬,速度快得惊人。
他张了嘴,却没发出声音。
铁无锋脸色骤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