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收回手，掌心的灰烬早已冷却。他没有再看那道月文划出的痕迹，转身就走。
雷嗔立刻跟上，双足离地，雷翼在背后展开，掠过沙丘上方，为队伍探路。白枭收起焦尾琴，指尖还在微微颤动，刚才那一串音波扫描留下的余震还没散尽。铁无锋扛起重锤，脚步沉稳，走在最后。
没有人说话。
风卷着黄沙拍打衣袍，他们一路向北，朝着玄尘宗的方向疾行。
越靠近宗门，空气里的灵力就越紊乱。残破的护山大阵还在苟延残喘，几处断裂的灵脉口不断溢出淡青色的光雾，像是被撕裂后未愈合的伤口。主峰方向有巡逻弟子的身影，但都集中在核心区，外围早已荒废。
“走药园小径。”铁无锋开口，“那边塌了一半，守卫不会去。”
夜澜点头。他知道那条路，小时候偷偷溜出去看星象，就是从那里翻墙出去的。
幽瞳落在他肩头，银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她耳朵微动，忽然低声说：“有人刚来过。”
夜澜停下。
“不是弟子。”幽瞳眯眼，“是傀儡，机械脚踩过石板的声音不一样。”
白枭拨了下琴弦，一道极轻的音波扩散出去，在空中撞上无形屏障，反弹回来。他皱眉：“地下三百步有空腔，结构封闭，四周布满反侦测阵法。”
“密室。”夜澜说。
雷嗔从天而降，落地时电弧炸开一圈沙土：“要强闯吗？”
“不行。”铁无锋蹲下，手指划过一块碎裂的石板，“这下面的禁制连通地火脉，硬破会引爆炸阵。而且……”他抬头，“封印认主，没钥匙的人碰一下就会被抽干精血。”
夜澜没说话，往前走去。
穿过倒塌的药庐，跨过断裂的石桥，一行人来到一片废弃的祭坛区。这里曾是玄尘宗举行献祭仪式的地方，如今只剩几根断柱和半圈刻满符文的环形地基。
幽瞳跃下夜澜肩膀，在空中轻轻一跃，尾巴扫过地面裂缝。三道银光在她身后划出弧线，随即收敛。她落地时轻声道：“这里有灵力回流，规律得很，每隔七息一次，往下走。”
白枭再次拨动琴弦，这次是一根暗红色的弦。音波深入地下，片刻后返回。他闭眼感应，然后睁开：“空腔呈圆形，直径约三十丈，顶部有符阵投影，应该是封印核心。”
铁无锋用锤尖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下面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口，边缘刻着半个塔纹。他吹去灰尘，那纹路与夜澜腰间幻天塔的气息隐隐呼应。
“就是这儿。”他说。
夜澜走上前，右手按在石板上的塔纹处。
刹那间，体内灵脉震动。冰与雷两种力量同时涌向掌心，紧接着，一股温热的血脉之力从丹田升起——那是月神血脉的共鸣。
石板开始发光，幽蓝色的纹路顺着裂缝蔓延开来，像是一张沉睡百年的网被唤醒。地面缓缓裂开，一道阶梯向下延伸，冷风夹杂着陈旧符文的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后退半步。
阶梯尽头，一道透明结界横亘在入口前，表面流动着血色符阵，纹路复杂，层层叠叠。中央位置有一个凹槽，形状与夜澜母亲留下的耳坠轮廓一致。
“认主禁制。”白枭低语，“必须同时具备双生灵脉和月神血脉才能激活通道，否则触之即死。”
雷嗔盯着那层结界：“你能破吗？”
夜澜没答。他看着那血色符阵，想起了玄尘子消散前说的话——“用我的血画阵，用八位同门的骨灰做引”。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
这是用人命堆出来的锁。
铁无锋蹲在结界前，机械义眼射出红光，扫描符文结构。他看了一会儿，摇头：“太老的阵法，逻辑和现在不一样。而且……”他停顿，“它需要活祭，至少一个化神期以上的修士自愿献祭，才能打开第一层。”
“那就不用破。”夜澜说。
所有人看向他。
“我不是钥匙吗？”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幻天塔的虚影，“既然只有我能进，那就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雷嗔一步上前，“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陷阱？你要是出不来——”
“我没打算让你们等。”夜澜打断他，“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人打扰。”
“你疯了？”铁无锋站起身，“这种地方单独行动等于送死！”
“我不是去送死。”夜澜目光落在结界凹槽上，“我是去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幽瞳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他：“你要带上我。”
夜澜看了她一眼。
她不躲，也不退，只是站着。
良久，他点头：“好。”
其余三人脸色都不好看。
白枭抚了抚琴面：“我会监控禁制波动，一旦出现异常频率，立刻示警。”
铁无锋咬牙：“给你两个时辰。超时不开门，我们砸也要砸进去。”
雷嗔盯着夜澜，拳头攥紧：“你要是敢在里面出事……我就把你从轮回里劈出来。”
夜澜没笑，也没反驳。他只是把手放回石板，催动体内灵力。
幽蓝光芒再次亮起，阶梯继续下沉，结界上的血色符阵开始缓慢旋转，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验证。
突然，幽瞳耳朵一抖。
“等等。”她伸手拦住夜澜，“结界上有残留气息。”
“什么气息？”
“谎言。”她皱眉，“有人在这里说过假话，而且不止一次。”
夜澜眼神一凝。
白枭立刻拨动一根细弦，音波贴着结界扫过。片刻后，他脸色变了：“不对劲。这层禁制被人动过手脚，表面上是认主开启，实际上……”他声音压低，“它会记录进入者的血脉信息，下次就能伪造钥匙强行闯入。”
“谁干的？”雷嗔怒问。
“不清楚。”白枭摇头，“但改动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夜澜沉默片刻，收回手。
光芒熄灭，阶梯重新闭合。
“不能就这么开。”他说，“一旦暴露我的血脉特征，后面会有更多人来找麻烦。”
铁无锋摸着下巴：“除非……我们做个假钥匙。”
“怎么做？”雷嗔问。
“用幻天塔的力量模拟血脉波动。”夜澜说，“我在塔里练过这种术法，只要材料足够，能骗过古阵一时。”
“材料呢？”白枭问。
“耳坠碎片。”夜澜从怀中取出一枚冰玉残片，“母亲留下的另一半信物，应该能作为媒介。”
“还得加点别的。”铁无锋想了想，“最好是和你同源的血亲之物，增强真实性。”
夜澜冷笑：“血亲？夜鸿煊的骨头估计都被混沌啃干净了。”
“不一定要亲人。”白枭忽然说，“雷嗔喝过你的血，炼化过你的雷核；幽瞳和你共享生命印记；甚至我的左眼球里也存着你前世的记忆影像——这些都能算‘同源’。”
雷嗔一愣：“你是说……拿我当材料？”
“只是取一滴血。”白枭平静道，“不影响战斗力。”
雷嗔瞪着他，又看看夜澜。
夜澜点头：“可以。”
铁无锋站起身：“我去准备容器，得能承受高纯度灵力压缩。”
白枭坐下抚琴：“我来调频，配合禁制节奏。”
雷嗔撸起袖子：“快点，我赶时间。”
幽瞳站在夜澜身旁，尾巴轻轻摆动。
夜澜低头看她：“怕吗？”
她摇头：“跟着你，就不怕。”
夜澜伸手，揉了她发间的月牙簪。
风从废墟间穿过，吹动残破的旗幡。
他抬头看向北方天空，云层厚重，压得极低。
下一步，就是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