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摔在地上,碎瓷和残茶溅开。夜澜还站在原地,剑尖微颤,黑雾扑来时他本能想闪,可那团东西在半空就散了。
一股熟悉的气息浮现。
不是杀意,也不是灵力波动,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小时候练功走神,被轻轻敲在额头的戒尺。
一道人影慢慢出现,穿着星月纹道袍,头发花白,发间插着一块断裂的石头。他脸上有黑色纹路爬过,但眼神清明。
是玄尘子。
夜澜没动,也没收剑。雷嗔从后方冲上来,被他抬手拦住。
“别靠近。”夜澜说。
玄尘子笑了下,嘴角歪了歪,“你终于来了。”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枯叶。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他说,“不是为了辩解,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夜澜盯着他,“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你会活下来。”玄尘子点头,“三百年前,你母亲把我变成容器的时候,就在我的识海里种下了感应。只要双生灵脉和月神血脉靠近,我就能醒来一次。”
夜澜呼吸一顿。
“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回来,那就说明轮回还没断。”
风刮过来,吹起他的衣角。远处铁无锋握紧了锤柄,白枭的手指停在琴面上。
玄尘子看着他,目光像看一个长大成人的孩子。
“你以为我是叛徒?”他问。
夜澜不答。
“我不是。”玄尘子摇头,“我是被选中的人。那天在寒渊,八位守护者都死了,只有我没死。因为我吃了他们。”
夜澜瞳孔一缩。
“吞下同伴才能撑住裂隙不崩,这是当时的规则。”玄尘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最后一个冲过来的,是你母亲。她只剩一丝魂魄,却用尽力气在我体内种下轮回蛊。那不是诅咒,是锁。”
“锁什么?”
“锁混沌。”玄尘子抬头,“它已经侵入我身体,但无法完全控制我。因为有那个蛊在压制。而蛊的钥匙……是你。”
夜澜喉咙发干。
“从你重生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你在变强,你在找塔心石。每一块被激活,都会让混沌更躁动。而我体内的封印,也在一点点松动。”
他咳嗽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足够强,等你能承受真相。”
“所以你让我杀了你?”夜澜声音低了下来。
“对。”玄尘子笑了一下,“只有死在你手里,我才能摆脱控制。也只有这样,残念才能脱离躯壳,把真正的情报带出来。”
夜澜握剑的手松了半寸。
“第四块塔心石不在断碑岭。”玄尘子指向北方,“它在玄尘宗地下密室。我亲手把它封进去的,用我的血画阵,用八位同门的骨灰做引。”
“为什么没人找到?”
“因为禁制认主。”玄尘子看着他,“必须同时拥有双生灵脉和月神血脉的人才能破阵。你是唯一符合条件的存在。”
夜澜沉默。
“你母亲留下的耳坠,就是开启密室的另一半信物。”玄尘子抬手,虚空中浮现出一段画面——
寒夜,雪落,一名女子站在祭坛中央,手中捏碎一枚冰玉耳坠。光芒炸开,一道符阵沉入地底。
“她说,当世界再次面临崩塌时,她的孩子会回来取回属于这个世界的秩序。”
画面消失。
玄尘子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我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他说,“但我教你的第一课,是御雷诀。那是你母亲托我传给你的,不是功法,是血脉觉醒的引子。”
夜澜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面具下的脸绷得很紧。
“如果重来一次……”玄尘子声音越来越弱,“我还是会选择让你活着。哪怕代价是我变成怪物。”
他最后看了夜澜一眼。
“去找它吧。别回头。也别为我难过。”
身影如灰烬般飘散。
一片粉末落在夜澜掌心,温热了一下,然后凉了。
他慢慢合拢手指。
身后传来脚步声,雷嗔走过来,没说话。白枭站在不远处,琴面映着天光。铁无锋远远望着,没上前。
夜澜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北边。
玄尘宗的方向。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我们回去。”
雷嗔皱眉,“就这么走?不管这地方了?”
“这里没有我们要的东西。”夜澜说,“真正的塔心石一直都在起点。”
白枭开口:“密室有禁制,而且是三百年前的古阵,破解需要时间。”
“我不怕时间。”夜澜摸了摸腰间的剑,“我在幻天塔里,一天能当一年用。”
铁无锋咧嘴一笑,“那还等什么?赶路呗。”
夜澜没动。
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灰,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玄尘子把他抱上高台,指着满天星辰说:
“你看那些光,有的已经灭了,但它们的亮还在路上。”
那时他不懂。
现在懂了。
有些人死了,可他们做的事还在影响活着的人。
他把灰烬收进袖中,抬脚往前走。
队伍跟上。
风卷起沙粒,打在岩石上发出细响。
走了十几步,夜澜忽然停下。
他转头看向刚才玄尘子消散的位置。
地面有一道浅痕,像是谁用指尖划过的。
他蹲下身,手指沿着那痕迹描了一遍。
是一串月文。
翻译过来只有三个字:
**别相信**
他猛地抬头,四周空荡,黄沙起伏。
没有人多问。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继续向前走。
脚印很快被风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