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那含怒一击,如同无形的灭世风暴,悍然席卷向前方那支悬浮于浓雾中的诡异纸傀送葬队伍!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沉闷到极致的湮灭感!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随即又被狂暴涌入的气流填补,发出刺耳的尖啸!
前方二十米范围内,浓雾被彻底撕碎、驱散!视野骤然清晰!
那七八个半人高的纸傀,包括那端坐板凳、穿着大红纸裙的“新娘”,在接触到那股毁灭性精神冲击的瞬间,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劣质纸偶,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
构成它们身体的粗糙草纸,连同那些用浓墨和猩红颜料画出的诡异五官、符咒纹路,以及支撑的竹篾骨架,都在那股沛然莫御的锋芒意志下,被分解成了最细微的尘埃!连一丝较大的碎片都未曾留下!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雾气被搅动的余波缓缓平息,重新合拢,但刚才纸傀悬浮的那片区域,空气似乎都还残留着一种被彻底“净化”过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地上厚厚的白色纸屑也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空地。
云无尘看着前方空荡荡的景象,心脏还在狂跳,但更多的是对雪棠力量的震撼。
筱筱被雪棠牢牢护在身后,刚才那股拉扯灵魂的阴寒力量早已被驱散。她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长长吁了口气。脸色还有些微白。
“没…没事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还算平稳,小手依旧抓着雪棠的衣角,这是她习惯性的依赖动作。
雪棠没有立刻回答。她淡蓝色的眼眸依旧锐利如鹰隼,精神力场如同无形的雷达,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着周围浓雾的每一个角落。她的眉头微蹙,刚才那一击,她确信已经将那些纸傀彻底湮灭,连一丝阴气残留都未曾放过。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更加深沉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
太安静了。
风声呜咽依旧,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和怨毒气息,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了?如同沉入水底的淤泥,厚重得让人窒息。
手腕上的凝神玉髓镯,蓝光并未熄灭,反而以一种恒定的、略显急促的频率闪烁着,如同警惕的心跳。它在持续预警!
“不对…”雪棠低声自语,声音冷冽如冰。
“什么不对?”云无尘立刻警觉起来,再次握紧了桃木剑。他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筱筱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相信雪棠的判断,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就在这时——
“嘻嘻…嘻嘻嘻…”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嬉笑声,毫无征兆地在三人耳边响起!那声音飘忽不定,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小孩子,正躲在浓雾的每一个角落里,发出充满恶意的嘲笑!
这笑声比之前的哭泣和尖啸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没有蕴含强大的精神冲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戏谑,仿佛在嘲弄着他们的徒劳挣扎。
“装神弄鬼!”云无尘低喝一声,符箓在掌心亮起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雾气翻涌,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雪棠的目光猛地投向地面!
只见刚才被无形力量推开纸屑、形成的那片圆形空地上,不知何时,竟悄然出现了一抹刺眼的猩红!
那红色如同滴落在宣纸上的浓稠血液,迅速晕染开来。紧接着,更多的红色、白色、黑色的“颜料”凭空出现,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沾满污秽的画笔,正在湿冷的泥地上疯狂涂抹!
“画…画出来了!”筱筱瞳孔微缩,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悸。
是的,画出来了!
就在三人的注视下,地面上那些凭空出现的“颜料”,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勾勒、涂抹、成型!
首先出现的,是两只穿着猩红绣花鞋的脚!鞋面上用金线绣着扭曲的鸳鸯图案,针脚粗糙,透着一股廉价而诡异的喜庆。接着是裙摆——大红色的、用粗糙草纸质感“画”出的嫁衣裙摆,上面同样用浓墨和猩红颜料涂抹着扭曲的“囍”字和蝙蝠图案。
裙摆向上蔓延,勾勒出纤细的腰肢,然后是上半身…最后,是那颗低垂着的头颅!
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轮廓,就这么活生生地“画”在了泥地上!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巨大而诡异的二维投影,紧贴着地面,颜色鲜艳得刺眼,与周围灰暗的环境形成恐怖的对比!
那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
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如同等待被涂抹的画布!
“嘻嘻嘻…”那无处不在的嬉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期待和恶毒。
紧接着,那空白的脸上,开始“画”出五官!
两道漆黑的、如同蠕虫般的粗线,构成了眉毛。下方,是两个巨大的、空洞的黑色圆圈——眼睛!圆圈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邃的虚无,仿佛能吸走人的灵魂!然后,是一个用猩红颜料涂抹出的、几乎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嘴角高高翘起,露出里面用黑色画出的、参差不齐的“牙齿”!
一张僵硬、诡异、充满怨毒和疯狂笑意的脸,完成了!
它“站”在泥地上,大红嫁衣无风自动,那张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筱筱!那咧到耳根的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逃不掉!
“地…地缚怨煞?!”云无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和颤抖,“这…这不可能!这种等级的怨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它是以整个落魂坡的阴气和枉死者的怨念为根基,借由刚才那些纸傀的怨气为引子…凝形了!它盯上筱筱了!”
筱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被那张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注视”着,她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手腕上的玉镯蓝光疯狂闪烁,几乎连成一片,发出嗡嗡的低鸣!但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慌乱失措,经历过多次险境的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身体微微后撤,更紧地贴在雪棠身后,这是她最信任的堡垒。
那地面上的“纸嫁衣怨煞”动了!
它并非行走,而是如同水面上的倒影般,紧贴着地面,朝着筱筱的方向“滑”了过来!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它所过之处,泥地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色痕迹。
“滚开!”雪棠眼中寒芒爆射!她绝不允许任何东西威胁到筱筱!
她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锋芒之气瞬间射出,精准地斩向地面上滑来的怨煞图案!
嗤——!
锋芒之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画”在地上的怨煞身体,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然而,那怨煞的图案只是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毫发无损!它依旧带着那诡异的笑容,不紧不慢地滑向筱筱!
物理攻击无效!它并非实体,而是怨念与阴气的凝形!
“没用的!雪棠!”云无尘急声道,“它是地缚灵的一种变体,与这片土地的地脉阴气相连!除非能瞬间净化整个落魂坡的怨气,或者找到它的核心寄托物,否则物理和精神攻击都很难彻底消灭它!它现在…只想抓替身!筱筱被它标记了!”
抓替身!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砸在雪棠心上!她绝不允许!
那怨煞已经滑到距离筱筱不足五米的地方!阴寒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筱筱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僵硬,意识都有些模糊,仿佛灵魂都要被那漆黑的眼眸吸走!
“老婆…”筱筱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对雪棠的信任。
“别怕!”雪棠的声音斩钉截铁!她猛地将筱筱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那怨煞的视线!
同时,她做了一个让云无尘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不再攻击那地上的怨煞图案,而是猛地抬起右脚,然后狠狠一脚踏下!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以雪棠的右脚为中心轰然炸开!地面剧烈一颤!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淡金色泽的冲击波呈环形猛地扩散开来!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蕴含了她磅礴精神力与无坚不摧锋芒意志的——精神践踏!
冲击波瞬间扫过地面上的怨煞图案!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仿佛无数怨魂叠加在一起的尖锐惨嚎,猛地从地面爆发出来!那“画”在地上的怨煞图案剧烈地扭曲、颤抖起来!那张咧到耳根的笑容瞬间变成了痛苦狰狞的嘶吼表情!构成它身体的“颜料”仿佛沸腾的开水般剧烈翻滚、模糊!
有效!雪棠的精神力蕴含的锋芒意志,对这种纯粹由怨念阴气构成的邪物,有着极强的克制和伤害!
然而,怨煞并未消散!它只是被暂时重创、压制!落魂坡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阴秽之气,如同源源不断的燃料,正疯狂地涌入那扭曲的图案,试图修复和抵抗!
“走!”雪棠当机立断!她一把揽住筱筱的腰,将她半抱在身侧,对着云无尘低喝,“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它的‘地盘’范围!”
云无尘立刻会意,这种地缚怨煞,离开其力量根源的核心区域,力量会大幅削弱!
雪棠带着筱筱,身形如电,朝着落魂坡的另一侧疾驰而去!云无尘紧随其后,手中符箓不断向后抛出,化作一道道金光屏障,试图延缓那怨煞的追击。
“嘻嘻嘻…嘻嘻嘻…”那凄厉的惨嚎很快又变成了充满怨毒的嬉笑声,地面上的图案在浓郁阴气的灌注下,迅速稳定下来,再次变得清晰!它紧贴着地面,如同附骨之疽,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地面留下漆黑的腐蚀痕迹!
浓雾仿佛成了它的帮凶,不断翻涌,试图阻挡三人的去路。崎岖的山道变得更加湿滑难行。
雪棠带着筱筱,身形却依旧快如鬼魅,在嶙峋怪石和盘根错节的古木间穿梭。她的精神力场全力张开,如同最精密的导航仪,避开一切可能的障碍和阴气陷阱。同时,一层薄而坚韧的锋芒护罩将她和筱筱完全笼罩,隔绝了外界绝大部分的阴寒侵蚀和那怨煞的精神干扰。
筱筱被雪棠半抱着,虽然耳边风声呼啸,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声和滑行声如影随形,但雪棠坚实的手臂和温暖的体温,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她努力调整呼吸,集中精神,不去看身后那恐怖的东西,只专注于脚下的路和雪棠的指引。手腕上的玉镯蓝光稳定地亮着,持续守护着她的心神。
“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垭口,应该就能离开落魂坡的核心范围了!”云无尘指着前方一道相对平缓的山口喊道,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连续使用符箓和抵抗阴气侵蚀消耗不小。
雪棠抬头望去,那垭口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垭口不足百米之时!
异变再生!
前方的雾气,突然变成了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漆黑!一股比那纸嫁衣怨煞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绝望的阴冷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般,从垭口的方向弥漫开来!
“不好!”云无尘脸色剧变,失声惊呼,“是…是鬼域阴气!真正的鬼域阴气泄露过来了!落魂坡的阴气被它引动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身后紧追不舍的纸嫁衣怨煞,在接触到前方弥漫过来的漆黑阴气时,猛地发出一声兴奋到极点的尖啸!它那紧贴地面的图案骤然膨胀、扭曲,颜色变得更加妖异猩红!速度陡然加快数倍!如同一道猩红的鬼影,朝着被雪棠护在身侧的筱筱猛扑过来!它要借助这泄露的鬼域阴气,完成最后的“抓替身”!
前有古老鬼域阴气拦路,后有怨煞借势猛扑!
筱筱感受到前后夹击的恐怖气息,尤其是那怨煞骤然暴涨的凶戾,心脏猛地一缩!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更紧地抓住了雪棠的手臂!
“哼!”
雪棠冷哼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冰冷的杀意和绝对的自信!
她猛地停下脚步,将筱筱完全护在身后。面对前方弥漫的漆黑阴气和后方扑来的猩红怨煞,她缓缓抬起了双手。
左手掌心向下,对准地面!一股浩瀚如海的精神力混合着无坚不摧的锋芒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轰入脚下的大地!
“镇!”
轰隆——!!!
以雪棠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地面猛地一震!一股淡金色的、带着神圣净化意味的波纹瞬间扩散开来!那紧贴地面扑来的纸嫁衣怨煞图案,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图案瞬间变得模糊扭曲,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落魂坡的地脉阴气被这股力量强行镇压、隔绝!
与此同时,雪棠的右手并指如剑,高高举起!指尖之上,一点璀璨到极致、仿佛能刺破一切黑暗的锋芒之光骤然亮起!如同黑夜中升起的启明星!
她将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守护之心,尽数灌注于这一指!
目标——前方弥漫的、试图吞噬一切的古老鬼域阴气!
“破!”
清叱声响彻山野!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蕴含着开天辟地般意志的淡金色锋芒,从雪棠指尖激射而出!
这道锋芒,没有之前湮灭纸傀时的狂暴,却更加纯粹,更加凝练,更加无坚不摧!它如同烧红的钢针刺入牛油,毫无阻碍地射入了前方粘稠如墨的漆黑阴气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无声的净化与湮灭!
那道淡金色的锋芒丝线所过之处,粘稠的漆黑阴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变得稀薄、淡化,最终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一条笔直的、宽约一米的“通道”,被硬生生地从浓郁的鬼域阴气中开辟了出来!通道尽头,正是那象征着生路的垭口!
“走!”雪棠再次揽住筱筱,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沿着那条被锋芒强行开辟出的通道,朝着垭口疾射而去!
云无尘紧随其后,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强行撕裂鬼域阴气!这…这就是锋芒之主的真正力量吗?!
那被暂时镇压在地面的纸嫁衣怨煞,发出不甘到极点的疯狂嘶吼,图案剧烈扭曲,试图再次凝聚扑来,但落魂坡的地脉阴气被雪棠刚才那一脚“镇”字诀暂时压制,它失去了力量源泉,又被前方垭口外相对“干净”的气息排斥,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棠带着筱筱冲过垭口,消失在另一侧的雾气中。
嘶吼声渐渐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最终被山风彻底吹散。
翻过垭口,虽然雾气依旧浓重,但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怨毒气息,明显减弱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的腐朽土腥味也淡了不少。
雪棠带着筱筱,在一处相对平坦的背风岩石后停下。她仔细检查筱筱的状况。
筱筱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眼神已经恢复了镇定,手腕上的玉镯蓝光也恢复了平稳的闪烁频率。她看着雪棠,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安心和信赖。
“没事了。”雪棠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眼神却无比温柔,她伸手轻轻拂去筱筱发梢上沾着的一点草屑。
“嗯。”筱筱用力点头,靠在雪棠身边,“我知道你一定能解决的。”
云无尘也赶了上来,喘着粗气,看着两人,又回头望了一眼浓雾笼罩的落魂坡方向,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总算…出来了。那东西…太邪门了!筱筱,你还好吧?”
“还好,就是有点累。”筱筱对云无尘笑了笑,虽然笑容还有些勉强,但已不见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