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城的时候，白泽盯着影的眼眶看了半天。
“你这是……”他迟疑着问。
“零打的。”影喜滋滋地说。
白泽：“……倒也不必这么高兴。”
影摆摆手：“你不懂。”
虽然昨晚零打了他，但他知道她并没有下死手。不过是眼眶青了一块，肋骨差点断了而已——他太清楚零的战斗力了，如果她没收着，他现在应该还爬不起来。
更何况出完了气，她还分了他两条烤鱼。
还给他递了一张纸让他擦手。
半夜闯进零的房间，而现在他四肢完好地站在这里，这不正说明她在纵容他吗？换白泽去试试，换岩去试试，换任何一个男人去试试——
“挺好吃的，”白泽说，“谢谢。”
影：“？”
“你什么意思？”他一把揪住白泽的领子。
白泽拍开了他的手：“烤银翼鱼挺好吃的——昨晚零叫我和岩去她的房间，说是你特地买的。”
影如遭雷击：“她叫你们去她的房间？？”
白泽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凭什么你们都可以去，我进去她却要打我？”影悲愤不已。
“大概因为你是偷偷溜进去的？”白泽语重心长地说，“影，这样是不对的，我们要尊重别人的隐私，保持一定的边界感。零是我们的队友，你不要把和其他女人相处的经验用在她身上。”
“我什么时候——”影一扭头就看到叶凌走了过来。
她显然听见了白泽的话，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别再有下次，”叶凌戳着影的胸膛，平静地说，“否则我让你活不到去见老羊。”
影垂头丧气：“行，我知道了。”
岩是最后一个出来了，他挤进车里，对影咧嘴一笑。
“烤鱼挺好吃。”他说。
影懒得理会，在手环上敲敲打打，很快发了出去。
叶凌的手环震动了起来，她点开，是影发的。
影：“我没给别的女人半夜买过烤银翼鱼。”
影：“别的东西也没有。”
影：“别的时间也没有。”
叶凌转过头：“我们就在一辆车上，你有什么话大可以直接说。”
“我不想说。”影闷声闷气地说。
叶凌叹了一口气：“随你吧。”
车子启动，影继续闷头发着消息。
影：“我没有不尊重你。”
影：“我没想那么多。”
影：“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
又隔了一会儿。
影：“对不起。”
叶凌透过后视镜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对上，影缩在座椅上，拉起衣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固执地盯着她，像在等一个回答。
叶凌再次叹气。
叶凌打字：“别像个孩子一样。”
影看了一眼手环，又抬起眼睛，继续哀怨地盯着她。
叶凌：“……很好吃。”
影的眼睛弯了起来，人一下子有了活力。
影：“是吧是吧，我说了很好吃的。”
影：“你喜欢的话，等回来我再请你吃。”
影：“你不想出去也没关系，我买了给你带回来。”
影：“我房间里还有几瓶好酒，到时候一起喝一杯？”
叶凌任由手环不住地震动，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白泽抽出毯子递给她：“前面好像有闹事的。”
城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叶凌探出头去，隐约看见有几个人似乎和士兵起了冲突。
距离太远，她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通过肢体动作来猜测。
“看衣着打扮不像是雇佣兵，”她问，“普通人出城需要卡得这么严格吗？”
“可能是带了不该带的东西。”白泽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城门处看起来像是一家人，与士兵正面相对的是个男人，身旁的女人手里牵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怀里还抱着另一个。
男人口中说着什么，情绪激动起来，上前推了士兵一把。
士兵立刻掏出枪来，对着男人就是一枪。
喧嚷的城门口出现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就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
尖利的声音穿透了空气：“杀人啦！守城军杀人啦！”
有两个士兵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她挣扎着去踢他们的腿，却被牢牢按住。怀里的襁褓摔在地上，大一些的孩子扑过去要抱他，开枪的那个士兵抢先一步上前，将那个襁褓一脚踢飞了出去。
叶凌几乎条件反射般要拉开车门，被白泽抓住了胳膊。
“等等，”他低声说，“先别动。”
那个襁褓砸在墙上，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滚落出来。就在叶凌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更大的慌乱。
就像是一块石子丢进了鱼群，聚集在城门处等着出城的人们惊慌四散，纷纷远离了那个襁褓。
叶凌接过岩递来的望远镜，终于看清楚了地上那一团还在扭曲的东西。
那是个婴儿，手腕上还戴着手环，但他的脸上身上却长着无数双眼睛。
眼睛们以同样的频率眨着，婴儿的口中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哭声。
士兵毫不犹豫地补枪，那个婴儿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瘫在地上不动了。
两个士兵拉扯着女人离开了，拿枪的士兵高声说了句什么，人群再次迟疑而缓慢地走了过去，一个个验明身份，登记之后离开了城门。
那具小小的尸体还躺在那里，人们纷纷绕开了他，只有那个年纪大些的孩子在怔愣了半晌之后，慢慢爬了过去，用襁褓将他再次裹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叶凌完全不能理解看到的一幕，“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
那个婴儿是人还是异种？为什么会出现在城中？又为什么那个士兵杀了他之后，就任由尸体丢在那里，没有任何其他措施？
“一个试药催生出的产物。”影说，“零，那孩子身上的眼睛，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来？”
叶凌沉默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朵长满了眼睛的花。
“人面花。”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