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庚是在拖时间吗？
是，也不是。
他对这支军队并不真正了解
——郭言成说“归他管了”，但白庚心里门儿清：
真到了和郭言成意见相左的时候，这五万人会听谁的，还用问？
他送出的两封信，第一封确实在告诉白穆“我要造反”。
但他们爷仨的性子，气归气，转头就会琢磨“为什么”。
白穆很快就会想明白：白庚这是在给他递新剧本。
爷仨在某方面永远一致
——用最小的成本，攫取最大的利益。
——用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
当前国书签订，大靖要北伐。
西齐若摆烂看戏、恢复元气，是白穆最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派白庚北上，本打算让白庚和郭炜分领两套班子，郭言成归入白庚麾下
——给西齐营造“白庚和郭言成与你们有仇，消极北伐”的假象，拖到西齐缓不过气再动手。
但白庚给了个更绝的剧本：
梁王造反，龙骧军平叛，无暇北顾。
合情合理！
龙骧军甚至可以“放任”白庚北上，让他成为搅乱东西齐的第三方势力，趁乱夺取青州、豫州、雍州！
第二层原因，白庚也清楚：
郭言成这五万人的配置，对朝廷来说就是定时炸弹。
不如让他们去北伐——死伤算他们的，战果算朝廷的。
白穆气完，必会想通这一点。
所以他给何志磊的回信才会写“龙骧军剿之”
——那是父子间的暗号。
白庚本打算稳坐钓鱼台，但突然有孩子了，他确实有点犯怵了。
他之前没孩子的时候，觉得这么做完全可以，但是有孩子后，那种感觉不一样了。
他上辈子过得那么惨，因此他对孩子特别珍视，他不想孩子生下来就跟着自己东奔西跑。
所以他要等，他要看他爹看完两封信后会怎么让他做。
等第二封“求饶信”送出去，看他爹如何接招，是否会给他台阶下。
但他没想到——
柳青已经把第二封信撕了。
与此同时，地府编剧工作间。
编剧盯着屏幕上刚刚敲完的段落，狂拍大腿：
“圆上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圆上了！！
白庚拖延的理由、白穆的算计、柳青的背叛
——全他娘圆上了！阎王殿下，这回您没话说了吧？！”
他抓起枸杞茶猛灌一口，咧嘴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傻子。
落马村外，田间地头。
白庚蹲在田埂上，捧着一海碗面条，“呼噜呼噜”吃得喷香。
“我去！永城的面也太香了吧！”
他抹了把嘴，对身边的老农竖起大拇指。
老农笑出一脸褶子：
“殿下，咱永城的面粉可是一绝！
先皇还在的时候，每年永城都要上供面粉——其他地方的，先皇都吃不惯！”
白庚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咂咂嘴：
“这几年收成怎么样？”
“好！好得很！”
老农眼睛发亮，“家家户户除了上缴的，还能留够第二年吃的！这还得谢谢殿下您嘞！”
白庚一愣：“我？我做啥了？”
“那可不！”
老农掰着手指，“南靖大学农学院那帮娃娃，捣鼓出好多好东西！
改农具、育良种、教堆肥——管经得很！都是殿下您当初建的大学啊！”
白庚恍然——他当初规划南靖大学时，力排众议把农学加了进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成果了。
老农越说越激动：
“汴州那个南靖大学，还邀请俺们几个老庄稼把式去讲话嘞！
说俺们种粮食种得好，就是他们农学院的‘特聘夫子’！
哎呦……给俺们感动的，跟个孙子似的！
一辈子大字不识几个，还能当夫子！”
白庚哈哈大笑。
笑声在田野间荡开，惊起几只麻雀。
他望着远处绿油油的麦田，心里那点因“被安排”而生的憋闷，忽然散了些。
“这才是大学的初衷啊……”他轻声说，嘴角不自觉扬起。
——没让我失望。
身后，郭言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白庚蹲在田埂上、和老农聊得火热的背影，眼神复杂。
罗文绘轻声问：“还催他出兵吗？”
郭言成沉默良久，摇头：
“再等等。”
“等什么？”
“等一个……”
郭言成望向建康方向，低声道，“要让他死心的消息。”
他手里攥着柳青刚刚飞鸽传书的信：
等我回来，共举大业！
夕阳西下，将田野染成金黄。
远处，两匹快马正朝落马村飞驰而来。
马背上，柳青怀里鼓鼓囊囊——那里头，藏着一件中秋节上，白庚“进献”给白穆的龙袍。
一场谁也刹不住车的“造反”，真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