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星神们的离去与被重置的时间,空间站外的星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诸神对峙从未发生。
星穹列车的众人虽记忆被修正,只残留些许模糊的震撼感,但眼前亟待处理的后续却无比清晰。
昏迷的星、气息微妙的波尔卡·卡卡目,以及那位来历神秘、力量强大却状态极不稳定的孩童,凌叶。
就在姬子与瓦尔特商议着如何安置凌叶,以及如何处理与黑塔空间站的后续事宜时,一直沉默守护在凌叶身旁的吞,适时地开口了。
他神色郑重,将身旁因强行压制体内情绪冲突与炼化命途碎片而显得面色苍白、气息起伏不定的凌叶轻轻拉到身边。
此时的凌叶,正全力内耗,对抗着欢离与隐尘的意识残留以及阿哈留下的欢愉碎片,小脸上满是隐忍与痛苦。
“姬子女士,瓦尔特先生,还有各位,”吞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拒绝的真诚与恳切,“不瞒诸位,凌叶与我乃是故交,他的情况……想必诸位也看出一些端倪。”
他目光扫过凌叶那强忍不适的模样,继续道:“他因故身魂受损,力量与情绪时有暴走,急需一个安稳、远离纷争的环境静心调养,梳理自身。然而……”
吞顿了顿,露出一丝无奈的歉意,“在下身负要事,无法长久陪伴照看他。故此,在下冒昧,恳请星穹列车能够暂时收留他,让他随列车同行一段时间。列车开拓之旅所见所闻,或许对他平复心绪、稳固自身有益。”
姬子与瓦尔特等人闻言,神色也变得严肃。他们虽然不记得凌叶之前情绪失控、又哭又笑,甚至引动令使级力量的骇人场景了。
但是他们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凌叶这个孩子不一般,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可是列车是不会拒绝上下车的乘客的。
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存在加入列车,无疑是在冒险。
就在这时,凌叶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到了极限。
他一把抓住吞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懂的、来自故乡的语言急促低语:“吞……我撑不住了,必须立刻沉入心神,全力炼化欢离、隐尘的残识,还有阿哈留下的那些脏东西!接下来……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凌叶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彻底消散,所有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入识海最深处,进入了深度的闭关自守状态。
他小小的身躯一软,全靠吞扶着才没有倒下,仿佛一个失去灵魂的人偶,对外界再无反应。
见此情形,姬子与瓦尔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动摇。凌叶此刻的状态,确实需要庇护和引导。
“我们需要商议一下。”瓦尔特沉声道,与姬子、丹恒走到一旁低声讨论。这关系到整个列车的安危与未来走向,必须慎重。
吞表示理解,安静等待,同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目光转向虚空某处,嘴角微扬,伸出手指轻轻一划,一道细微的空间裂隙悄然出现,另一端赫然连接着星穹列车内部!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伸手探入裂隙,轻轻一捞,竟将正在车厢内忙碌地擦拭桌面的列车长帕姆,给直接抱了出来!
“呀!帕!是谁?!谁把列车长带出列车了帕?!”帕姆惊慌地挥舞着小短手,直到听见一个略带笑意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了,列车长。”
吞一把将毛茸茸的帕姆抱进怀里,脑袋亲昵地埋进它柔软的脖颈处蹭了蹭,语气带着久别重逢的怀念。
帕姆原本还在挣扎,听到列车长这个称呼和那熟悉的声音,动作瞬间停滞。
它疑惑地歪着脑袋,仔细辨认着,当看清吞那冷峻却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庞时,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交加,还带着一丝被捉弄的嗔怪:
“原来是你呀,帕!我就知道,除了你这个糟糕的、总喜欢不告而别偷偷下车的乘客外,也没谁会这么捉弄列车长了,帕!”
一人一兔旁若无人地亲昵互动,那自然而然的熟稔,让周围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轻松了不少。
而另一边,姬子、瓦尔特、三月七与丹恒的讨论也接近尾声。
“凌叶实力很强,还救过星,本性不坏,我觉得可以让他加入!”三月七第一个举手,语气坚定,她对凌叶颇有好感。
丹恒沉吟片刻,持保守态度:“我保留意见。他的实力似乎不稳定,这是极大的隐患,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附和道:“我也持保留意见。我们必须优先确保列车与所有乘客的安全。”
就在这时,姬子看到吞与帕姆愉快交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从未想过帕姆能如此信任一位外人,这无疑说明了吞与列车深厚的渊源。
能得帕姆如此信任的前任无名客,其推荐的人,值得给予一次机会。
而且,吞此刻展现出的实力与空间手段,本身也是一种无声的保证。
最终,姬子举起手,做出了决定:“我投同意票。凌叶的实力对列车未来的开拓有益,他的问题,我们可以共同帮助他克服。况且,有吞先生的引荐和……列车长的认可,”
她微笑着看了一眼帕姆,“我认为值得一试。”
二票同意,二票弃权。凌叶加入星穹列车的提议,在姬子的关键一票下正式通过。
他们走向仍在与吞叙旧的帕姆,说明了情况,表示有一位新成员希望加入,需要列车长最终同意。
帕姆从吞的怀里探出头,听到是吞郑重推荐的人,甚至连具体是谁都没多问,立刻用小爪子拍着胸脯,用特有的腔调保证道。
“既然是你推荐的,那就同意啦,帕!不过要是他敢在列车上调皮捣蛋,列车长可是会狠狠惩罚他的,帕!”
于是,尚在深度闭关、对外界一切浑然不知的凌叶,就这样在分身吞的安排与星穹列车的接纳下,被动地成为了列车组的新成员。
然而,在将凌叶正式交给列车组之前,吞看着怀中意识沉寂、但气息深处依旧潜藏着狂暴波动的小小身躯,微微蹙眉。
他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为了他好,也为了列车的安全,还需加上一层保险。”他低声自语。
随即,吞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深邃如渊的乌光,那是高度凝练的吞噬与封印之力。他小心翼翼地将指尖轻轻点在了凌叶的眉心。
一股温和却无比强大的力量涌入凌叶体内。
霎时间,凌叶周身那即便在沉睡中也隐隐散发的、令人心悸的令使级威压迅速收敛、平息,如同被套上了缰绳的野马。
他体内那些冲突、暴走的能量迹象也渐渐隐去,整个人变得气息平和,如同一个真正熟睡的、人畜无害的普通孩童。
吞所布下的封印,并非如上次对抗饕餮时那般近乎剥夺意识的彻底封禁。
而是有选择地压制了过于强大的、可能引来危险或造成破坏的力量,以及那些属于情绪化身的、足以冲垮当前心智的庞杂记忆与激烈情感。
留给凌叶的,是足以在大多数情况下自保的基本实力,和一个相对纯净的、可以让他重新积累美好经历、书写全新记忆的现在。
毕竟,一段完整而快乐的成长经历,对于修补他千疮百孔的灵魂而言,比任何力量都更为重要。
“吞先生,这是……”姬子见状,疑惑地问道。
“我暂时封印了他大部分的力量,以及……那些可能导致他失控的、庞杂混乱的记忆与情感。”
吞向众人解释道,语气平静,“他如今最需要的,并非更多的战斗与刺激,而是一段平静的时光,像普通孩子一样去体验、去感受,在旅途中慢慢消化吸收体内积存的问题,找回内心的平衡。”
他顿了顿,看向凌叶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怜惜:“他过去……承载了太多,吃了太多苦。希望这段开拓之旅,能带给他一些真正的、简单的快乐。”
众人闻言,纷纷动容,点头表示理解。三月七更是主动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吞手中接过了昏睡中的凌叶。
“放心吧,吞先生!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的,让他在列车上好好享受冒险,快快乐乐的!”
就在三月七满心欢喜地抱着陷入沉睡、气息平和如同普通婴孩的凌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种近乎母性的柔和光辉时,躺在不远处平台上的星,眼皮颤动了几下,悠悠醒转。
她揉了揉还有些晕乎的脑袋,坐起身,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三月七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那副温柔呵护的模样。
星的思维回路似乎永远走在一条与众不同的抽象道路上,她眨了眨眼,脱口而出:
“三月……我昏迷多久了?你、你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
空气瞬间凝固。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默默移开视线;丹恒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姬子以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连正在和帕姆讲述往事的吞,都是一个趔趄,差点没能维持住冷峻的形象,表情复杂地看向星,内心无语:‘本体……这就多了个妈?’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同一个念头:这孩子的性格,真是……没救了!
刚因为嘴欠被凌叶一掌拍晕,醒来第一件事居然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你胡说什么呢!”三月七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羞恼地跺了跺脚,“我、我还是……哪来的孩子!这是凌叶!他只是……睡着了!我才抱着……”
她慌忙解释,但抱着凌叶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心底某个角落甚至因为星那句你孩子而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她不知道,这种对凌叶自然而然的喜爱与亲近,很大程度上源于凌叶那具以世界法则至宝孕育的圣胎道体,其天生贴近大道,对作为天地之灵的人类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若是他原本那具完美圣胎在此,恐怕效果会更夸张。
姬子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尴尬又好笑的气氛,将话题引向了正轨。
她看向星,语气温和而正式:“星,你已经醒了。关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我们星穹列车,欢迎每一位心怀开拓精神的伙伴。”
一旁的黑塔人偶也立刻插话,带着她特有的、充满研究欲的语气:“小灰毛,你体内的星核我很感兴趣。来当我的测试员吧,带薪的,待遇从优哦!”
她还想顺势提一下对凌叶的研究,但目光瞥见虽然在与帕姆交谈,气息却若有若无锁定着自己的吞,很识趣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这位前无名客给他的感觉,深不可测,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
星看了看充满期待的姬子和三月七,又看了看散发着科学怪人气息的黑塔,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咧嘴一笑:“我加入列车!”
当然加入实验室当小白鼠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开拓未知的旅程对我来说更加海阔天空。
不过她还是补充了一句:“黑塔女士的模拟宇宙……我有空会来玩的。”
三月七抱着凌叶,看着星做出选择,笑着说道:“欢迎加入列车!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至此,星穹列车迎来了两位画风迥异的新成员:
一位是力量与记忆被封印、回归婴儿形态、人见人爱的凌叶;
另一位是思维跳脱、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银河球棒侠”星。
帕姆高兴地宣布了新成员的加入,吞在确认凌叶得到妥善安置后,也与众人告别,他还有自己的道路要继续。
只是在离开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的凌叶,以及这辆承载着故友新生的列车。
星穹列车的航程,注定了将因这两位新乘客而变得更加“精彩纷呈”、鸡飞狗跳。
在某艘隐匿于星海深处的飞船上,氛围与黑塔空间站的紧张截然不同。
银狼蜷在柔软的沙发里,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操控板上飞舞,沉浸在虚拟世界的激战中。
而卡芙卡,这位优雅与危险并存的丽人,正对镜整理着自己那身标志性的、点缀着巨大蜘蛛纹路的黑色斗篷外套,袖口的紫红花边与腿环上的绑带细节,无不彰显着她独特的品味。
这位紫发红瞳无高光,美瞳衬得眼波魅惑,白衬衫被胸前绑带勒出曲线,黑紧身裤配紫长袜,交叉绑带连接袜裤,不对称黑皮靴缠着腿环,手套与袖口的蛛网纹理,尽显冷艳勾人。
突然,一阵急促的通讯提示音打破了这份闲适。卡芙卡瞥了一眼来源,竟是艾利欧的紧急联络。
她微微蹙眉,按照既定剧本,她此阶段的任务已然完成,为何艾利欧会此时联系?
她接通通讯,语气依旧从容:“艾利欧?发生了什么?有新任务?”
然而,通讯那头传来的,并非预想中平稳淡然的指示,而是艾利欧近乎失态的、带着一丝崩溃与茫然的叫喊:
“乱了!全都乱了!!!”
卡芙卡整理衣领的手顿住了。她认识艾利欧以来,从未听过它如此失态。
那只猫或者说,那命运的观测者向来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此刻的声音却充满了被颠覆的惊惶。
“艾利欧,冷静点。”卡芙卡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通讯那头,艾利欧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了一些,但声音依旧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历史……发生了巨大的、我无法理解的偏转!未来的轨迹变得一片混沌,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更可怕的是,我找不到引起这一切混乱的根源!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有一个存在出现了,祂不在命运的剧本之内,祂的轨迹无法观测,而祂……似乎正在影响宇宙的未来!”
艾利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祂的出现,将会彻底打乱宇宙既定的格局!未来……已经走向了不可预测的结局!我的剧本……很多都失效了!”
卡芙卡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艾利欧的话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星核猎手行动所依赖的、对未来的精准预知,出现了巨大的、根源性的漏洞。
从此以后,所谓的剧本可能只剩下模糊的大势参考,具体的细节和走向,将充满未知。
“新的任务,”艾利欧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冷静,但依旧沉重,“尽一切可能,查明这动乱的根源,弄清那个未知存在究竟是什么!”
刚刚才从空间站事件中抽身的星核猎手,不得不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刚刚离开的星域,一场针对未知变数的调查,悄然展开。
将陷入沉睡、力量与记忆被暂时封印的凌叶托付给星穹列车后,吞并未如同他所说的那般有“要事”立刻离去。
他的身影在星空中几个闪烁,便跨越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距离,悄无声息地踏入了一片奇异的维度。
这里并非物质宇宙的任何角落,更像是由纯粹概念与意志交织形成的临时领域。
而就在这片领域中,之前已然“离去”的几位星神意志——记忆浮黎的冰冷理性、毁灭纳努克的沉寂火焰、丰饶药师的慈悲光辉,乃至隐约浮现的同谐希佩之影,竟都再度汇聚于此。
吞的身影凝实,他环视在场诸位宇宙巅峰的存在,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质询:
“诸位,这次……有些过了。”
他的声音在这概念空间回荡,平静却蕴含着力量。
“时机未至,你们不该如此早地集体现身,将目光如此直接地聚焦于他。这打乱了许多原有的步调。”
听其语气,竟似是早已与这些星神相识,甚至可能存在着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约定或默契。
他对于星神们此次高调的围观行为,明显带着不满,认为这过早地惊扰了棋盘,甚至可能带来不可预测的变数。
“好在,我及时封印了这个关于你们降临的记忆。”吞继续说道,目光深邃,“他如今承载的,并非完整的本我,更像是一个承载了部分力量与核心意识的特殊记忆体或幼苗。”
“过早让他知晓太多,接触过高的层面,只会催生出扭曲的果实,甚至可能导致这具精心培育的容器提前崩坏。”
他言下之意,此刻登上列车的凌叶,更像是一个被保护起来的关键实验品或者未完成品,需要在一个相对纯净的环境里成长,而非直接暴露在宇宙终极的风暴眼中。
星神们的意志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记忆的水晶结构微微闪烁,仿佛在重新计算着概率;纳努克的毁灭火焰静静燃烧,漠然依旧;药师的光辉温柔流淌,带着悲悯与某种深意;希佩的和谐之音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这片由至高意志构成的领域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吞与星神们之间,显然存在着更深层次的交流与博弈,关乎凌叶的本质,关乎宇宙的某些秘密,也关乎未来可能的某种安排或实验。
最终,这场超越凡俗理解的交涉,在无人知晓具体内容的情况下,悄然结束。
星神们的意志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散去,离开了这片临时构筑的概念领域。
吞独自立于这片逐渐消散的奇异空间之中,望着星穹列车可能离去的方向,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提醒自己,又像是在对某个冥冥中的存在诉说:
“种子已经播下,土壤也已备好……现在,只需静待时光的浇灌。只希望,这一次的果实,能有所不同……”
语毕,他的身影也缓缓淡去,彻底离开了这片空间,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