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的“教导”并未持续太久,如同雪原上骤起的疾风,来得猛烈,去得也突兀。边境的摩擦似乎升级了,斥候带回的消息让整个银月部落的气氛重新紧绷起来。作为部落最锋利的獠牙与最坚固的盾,雷恩必须亲自前往处理。
临行前的清晨,他站在洞穴口,逆着光,高大的身影在地面投下长长的阴影。他没有再进行那套细致的标记仪式,只是深深地看了云棠一眼,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警告,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待在这里。”他的命令依旧简短,不容置疑,但比起之前纯粹的禁锢,似乎多了一层别的意味——或许是让她安分,或许……也隐含着一丝让她“等他回来”的意味。
他没有再安排那两名如同石像的守卫贴身看守,只是对负责部落内部巡逻的战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战士恭敬领命,目光扫过云棠时,带着敬畏与疏离。
枷锁,似乎松动了一环。她获得了洞穴内外有限度的自由,但无形的界限与整个部落沉默的注视,依旧构成了一座更大的囚笼。
雷恩化作银色巨狼,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队最精锐的战士,冲入了茫茫风雪之中。他离去时带起的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洞穴,带来一阵刺骨的冷意。
云棠站在洞口,望着那抹银色迅速消失在雪线尽头,心中竟泛起一丝空落。是习惯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是……恐惧于失去这强大却唯一的庇护后,所需独自面对的一切?
雷恩离开的第一天,风平浪静。阿草按时送来食物,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低声告诉她王很快就会回来。云棠大部分时间留在洞穴内,对着岩壁上那两个并排的图腾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心口的位置摩挲。
第二天,试探开始了。
莉莉丝出现在了洞穴附近。她没有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用那双充满野性与不甘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云棠。那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她纤细的脖颈和手腕,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与……跃跃欲试。
“王不在了,”莉莉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讥诮,“你猜,你这副脆弱的样子,能在银月部落独自生存几天?”
云棠没有回应,只是默默退回洞穴更深处,用厚重的兽皮帘子挡住了洞口。但莉莉丝的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荡开了不安的涟漪。
随后,一些细微的刁难接踵而至。送来的清水里夹杂着未化的冰碴,烤熟的肉块带着可疑的焦黑,甚至有一次,她铺在身下的柔软雪兔皮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粗糙扎人的、带着异味的老旧兽皮。
巡逻的战士看到了,也只是漠然移开目光。王的雌性他们不敢动,但来自其他雌性“无伤大雅”的排挤,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云棠沉默地承受着。她将冰碴挑出,将焦黑的部分小心剔除,将粗糙的兽皮铺在更下面,上面再盖上自己单薄的外衣。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试图去向任何人申诉。她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怀中那枚雷恩打磨的骨坠,以及那块他留下的、触手温润的暖玉。
夜晚,洞穴变得格外寒冷和空旷。没有了那个散发着灼热体温和强大气息的身影,寒意仿佛能从每一个缝隙钻进来,渗透进骨髓。
云棠蜷缩在兽皮里,将自己裹成一团,却依旧冷得微微发抖。黑暗中,听觉变得格外敏锐。风雪呼啸声,远处隐约传来的狼嚎,甚至部落边缘幼崽不安的啼哭,都清晰可闻。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脆弱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缓缓收紧。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想念那份带着血腥气的温暖,想念那不容抗拒的怀抱,甚至想念那令人心悸的、宣告所有权般的舔舐与凝视。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隔着衣物,轻轻按在左胸口,那个被他用指尖虚划过符号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灼热的触感,以及那份要将名字刻入她心跳的偏执。
岩壁上的图腾是冰冷的,怀中的骨坠和暖玉也是死物。唯有心口这片肌肤,似乎还烙印着属于他的、滚烫的痕迹。
【生存任务剩余时间:18天。】系统099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将她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现实。
还有十八天。
雷恩会回来吗?如果他回来,等待她的是更深的囚禁,还是……?如果他不回来,她又该如何在这充满敌意的部落里,活下去?
未知如同洞穴外的风雪,弥漫在前路。云棠闭上眼,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心口那无形的烙印微微发烫,与周身的寒意形成诡异的对比。这短暂的、枷锁松动的时期,并非自由,而是风暴眼中,更为煎熬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