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萱心念电转,皇帝这是要以爵位和大义来交换她的根本!
她若答应,不仅随身仓库的秘密暴露风险激增,所有产业优势将荡然无存,更会彻底沦为皇家的工具。
若不答应,便是不识抬举,无爱国之心,立刻就会引来雷霆之怒。
她抬起泪光点点的眼眸,眼中充满了感激,惶恐与无奈的挣扎,声音哽咽道,“陛下天恩,臣妾……臣妾感激涕零,能为国效力,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
言罢,话锋一转,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惭愧,“只是……只是陛下有所不知,那些海外番商行踪飘忽不定,与他们交易,全靠机缘,臣妾手中所存之物,实乃九牛一毛,且制法工艺皆掌握在番商手中,臣妾……臣妾实在无力获取啊。”
她以头触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臣妾一介女流,见识浅薄,唯有这点微末伎俩勉强维持王府生计,实在担不起陛下如此重托。”
“县主尊位,臣妾万万不敢觊觎,只求陛下体谅臣妾无能,允臣妾继续经营这点产业,苟延残喘,供养王府,臣妾便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柳云萱将无能和祈求生存的姿态做足,以柔克刚,同时点出技术不在自己手中,断绝皇帝直接索要的念头。
楚祁正看着她伏在地上,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沉默片刻。
暖阁内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王妃既然如此说,朕也不便强求,起来吧,地上凉,你身子受不住。”
“谢陛下隆恩。”
柳云萱在玳瑁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依旧低垂着头。
楚祁正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仿佛要将她看穿,最终化为意味不明的叹息,“罢了,你且回去好生照顾砚沉吧,至于你的那些产业,既然于王府生计有益,朕便准你继续经营,只是,树大招风,王妃还需懂得藏拙,谨慎行事,莫要再弄出过于惊世骇俗之物,引火烧身。”
这既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
“臣妾谨遵陛下教诲,定当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有违。”
柳云萱再次深深一福,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与顺从。
“去吧。”
楚祁正挥了挥手,重新拿起奏章,不再看她。
柳云萱在玳瑁的搀扶下,恭敬地退出暖阁,直到走出行宫范围,被寒冷的空气一激,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皇帝看似暂时放过她,可最后话语中的寒意,却比冬日的风雪更加刺骨。
她知道,暂时的危机虽过,可皇帝的疑心与觊觎,绝不会就此消散。
未来的路,必将更加如履薄冰。
柳云萱回到暖阁时,天色已近黄昏。
室内药香与暖意交织,楚砚沉依旧靠坐在榻上,脸色在渐暗的光线中显得愈发苍白,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目光却敏锐地落在她略显疲惫的眉宇间,“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柳云萱在他榻边坐下,接过玳瑁递来的热茶捧在手中,将皇帝意图索要技艺,并以爵位相诱,最后被她以番商难寻,技艺未得为由婉拒的经过低声说一遍。
楚砚沉静静听着,指尖在锦被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眸底闪过冷嘲,“皇兄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抬起头,“你应对得很好,示弱藏拙,方能暂保无虞。”
正说着,周伯在外轻声禀报,“王爷,王妃,永王妃派人送来一盒上好的血燕窝和一些温补药材,说是听闻王妃今日在观音殿前受了冲撞,特送些补品给王妃压惊,聊表心意。”
柳云萱与楚砚沉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讶异与警惕。
永王妃?
她竟会主动示好?
“东西收下,代本妃多谢永王妃好意。”
柳云萱扬声道,语气平淡无波。
周伯应声退下。
楚砚沉的目光重新落回柳云萱脸上,深邃的眼眸凝着她,忽然问道,“今日在观音殿前,李婉茹和赵玉娥为难你了?”
柳云萱微怔,随即了然。
暖阁四周不知多少眼线,方才殿前那场风波,想必早已传到他耳中。
她不想让他病中再为此劳神,便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妾身已处理妥当,王爷不必挂心。”
“只是闲言碎语?”
楚砚沉的声音低沉几分,带着抹不容置疑的洞察,“她们辱及王妃,诅咒本王,岂是几句闲言碎语便可带过?”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凉,力道却带着沉静的坚决,“告诉本王,你可需要本王出手?”
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只要她点头,即便他此刻病重,亦有能力让那两个跳梁小丑付出代价。
柳云萱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凉温度,凝着冷眸毫不掩饰的维护之意,心中那因皇帝觊觎,小人挑衅而生的寒意,竟被这股暖流悄然驱散。
她反手回握住他,唇角扬起抹清浅却带锋芒的弧度。
“王爷安心养病便是。”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嘴角的狡黠毫不掩饰,“不过是两条仗势狂吠的鬣狗,何须王爷亲自出手?妾身自有法子,让她们自食其果,再不敢轻易龇牙。”
她顿了顿,眸底冷光一闪而逝,“况且,若事事都需王爷出面,旁人岂不真当靖王妃是那任人拿捏的泥人性子?”
楚砚沉凝视着杏眸中闪烁的自信与锐利,心里便清楚眼前的小女人已经有主意,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一下。
“好。”
他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全然的信任与纵容,“若有需时,不必逞强,需要什么,随时开口。”
“妾身晓得。”
柳云萱想到要做的事,眸底闪过抹笑意,手里的暖水袋重新塞回他手中,“王爷且看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