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洋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不少国营厂子效益都不怎么好,有不少改制的消息传出来。
顾明泽显然也明白二哥的意思,他喝了口酒,慢慢说道:“还行,去年厂里引进了新的生产线,生产效率提高了不少,工人的工资也涨了点。”
“就是有时候任务紧,得经常加班,忙起来连家都顾不上。”
郑林也跟着说:“可不是嘛,我们单位也是,最近忙着赶订单,我都快一个月没好好休息了。”
“不过忙归忙,能多挣点钱,让家里人过得好点,也值了。”
男人们聊着工作上的事,女人们则围坐在另一边,话题离不开家长里短。
顾大嫂抱着小外甥女,跟几个妯娌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前阵子村里的秀英婶子家,儿子娶媳妇,彩礼就花了不少,光是缝纫机、手表、自行车这三大件就花了好几百,还有衣服布料什么的,真是下了血本。”
贵三嫂赵静了口气:“现在娶媳妇就是这样,彩礼一年比一年高,我这也是愁得不行。”
要知道,她家里三个儿子可都还没娶媳妇呢。
顾大嫂看了这个四弟妹一眼,笑着说道:“你家金子好歹是个大学生,等毕业了不愁娶不到媳妇,另外两个都还小了,你现在愁个什么劲儿哦。”
显然,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赵静。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以后娶个媳妇的花费恐怕会越来越高,能不让人发愁嘛。”
顾大嫂想到自家两个还没娶媳妇的儿子,也叹了口气道:“哎,你说的也在理。”
林晚青听着几个嫂子们聊天,并没有插话说什么。
毕竟,这个问题在他们家似乎并不需要担心。
此时,林晚青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顾三嫂郑玉莲身上。
郑玉莲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个茶杯,安静地听着大家说话,偶尔插一两句嘴,不像以前那样,一开口就说些让人不愉快的话。
以前,郑玉莲总爱跟几个妯娌们争高低,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她都想占为己有,还经常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自从顾家分家后,顾三哥听了顾父的话,把家里的财政大权牢牢抓在手里。
郑玉莲手上没了钱,在家里也没了决策权,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三嫂,你最近在家忙什么呢?”
林晚青主动跟她搭话,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变了。
郑玉莲放下茶杯,笑了笑说:“还能忙什么,在家看看孩子,做做家务,还有地里的活计。”
“前阵子孩子学校要交学费,还是你三哥去交的,我现在手里连点零花钱都没有,想给孩子买块糖都得跟他要。”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了以前的抱怨和不满,反而带着点无奈的自嘲。
赵静也跟着说:“其实这样也挺好,家里的钱让一个人管着,不容易出矛盾。”
郑玉莲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以前我总想着把钱攥在自己手里,觉得这样才有安全感,结果跟你三哥吵了不少架。”
“现在他管钱,家里的开销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我也省心不少。”
实际上,郑玉莲之所以现在看开了许多,一方面是早些年跟娘家闹翻了,不再想着去补贴娘家。
另外一方面,她也确实看到了顾家几个兄弟之间他们三房竟然是最弱最穷的。
二女儿还闹出这么丢脸的事情,一时间,她没了那争的心气。
林晚青听着她的话,心里暗自高兴。
看来分家这件事,不仅让顾家的矛盾少了很多,还让郑玉莲改变了不少。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顾景睿的声音:“妈妈,我吃好了。”
孩子们已经吃完饭,围在院子里玩起了游戏。
几个小的,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院。
顾父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晒着夕阳,手里拿着个旱烟袋,看着孩子们玩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男人们还在喝酒聊天,话题从工作聊到了小时候的趣事。
一直到有些醉了,这才散开回房休息。
1月23号,已经是过年的前一天。
难得顾家今年团聚了,顾母带着五个儿媳妇铆足了劲要过个丰盛的团圆年。
顾大嫂原本已经采购了不少食材,可顾母觉得还不够,硬是让大孙子开着拖拉机到县城又进行了一番大采购不说,还杀了顾大嫂家养的一头猪。
原本这猪早几天就该杀了的,可顾父顾母坚持等几个儿子都回来了再杀,这样家里也热闹一些。
杀年猪这一天,顾家老宅里面可谓是热闹非凡。
顾景睿和林景轩跟着几个堂兄弟早凑到了猪圈旁,扒着木栅栏看那头三百多斤的黑猪。
十岁的顾景睿穿着红色的小棉袄,脸蛋冻得通红,却不肯挪地方:“爸,这猪比我们学校的黑板还大!”
顾明泽揉了揉儿子的头,把他往后拉了拉:“等会儿杀猪别靠太近,小心溅上血。”
没过多久,杀猪匠老李来了,手里的尖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顾父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看着几个儿子把猪从圈里赶出来,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都搭把手,把猪按结实了!”
猪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发出凄厉的尖叫,四蹄乱蹬着想要挣脱。
顾大哥和顾二哥死死按住猪身,还有两个扯着猪腿,顾明泽也上前压住猪身。
老李手起刀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鲜血顺着刀刃流进提前准备好的陶盆里,冒着热气。
顾景瑶在堂屋听见动静,赶紧捂住了耳朵。
男孩子们却看得眼睛都不眨。
林景轩攥着拳头,看着猪血慢慢盛满陶盆,又看着老李用开水浇在猪身上,拿着铁刮子一下下刮掉猪毛,露出雪白的猪皮。
“爸,这猪肚子里是不是有小肠?”
他仰着头问,顾明泽点点头:“等会儿清理内脏,咱灌点腊肠吃。”
刮完毛,老李把猪吊在院中的老槐树上,开膛破肚的声响让空气里多了几分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