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渐渐散去,上官连城领着我缓缓步入那白矾楼中早已预定妥当的厢房,准备休憩。
他轻轻合上房门,随后转过身来,轻声问道:“小婉,今夜这一番周旋,你可有什么收获?”
我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难道不觉得那穆元,实在是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可疑吗?”
他闻言,长臂一伸,将我轻轻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温柔问道:“噢?这话从何说起呢?”
我抿了抿唇,俏皮的笑道,:“你可还记得当初给我的单子上,穆家所报的粮食数量?”
他微微颔首答道:“自是记得,整整二十五万石。”
于是我娓娓道来:“这穆元,竟毫不犹豫,直接便将这二十五万石脱口而出。
身为粮商,却不留丝毫库存,这般行径,你不觉得怪异至极吗?
再则,他眼下还并非穆家的掌舵之人,却能这般轻易地将家中库存之粮尽数报出。
按常理推断,他理应归家之后,与族中众人细细商议,权衡利弊,最后才能定下数额。
可他却全然没有如此行事。
最后,在众人纷纷离去之时,他竟在我耳边悄声询问,是否还要继续收粮。
这便足以说明,他手中应当还有余粮。
或许,还有一种更为惊人的可能,那便是这二十五万石粮食,根本就不是穆家的。”
上官连城静静听完,旋即立刻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道:“那小婉,你且说说,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语气沉稳的说道:“连城,当务之急,第一件事便是去查一查穆家之中,是否真有那位书生。
而这第二件事,便是暗中打探一番,穆元之父究竟是身患重病,还是遭人暗中下毒。”
上官连城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目光紧紧盯着我问道:“你的意思是,那穆家家主,有可能是被人暗害了?”
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的确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
若那穆家家主是在近一年之内突然重病不起,那么此事必定大有蹊跷。”
他目光深邃问道: “小婉,你的意思是,这背后或许牵扯到穆家的家主之争?”
我再次点头,肯定道:“没错。
或许这穆元一直不受穆家家主的重视,所以才心生歹念,谋害其父,妄图夺取掌家之权。”
“那钱娘子那边呢?需不需要将此事告知她一声?”
他微微歪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我听了他的建议,灵机一动,脸上立即绽放出狡黠的笑容:“如今她想必是被困在孙兴家中了吧。
不如将这五名粮商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她,也好让她与孙兴一同琢磨琢磨。”
上官连城看着我,眼中满是无奈,却又带着宠溺的笑意:“你呀!可真是算计到了极致。”
我瘪了瘪嘴,佯装委屈地回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将来能有个暖被窝的人,才这般操心嘛!”
上官连城浅浅一笑,轻轻将我放下,然后走到窗边,对着窗外吹了一声极为隐蔽的哑哨。
不一会儿,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窗外轻盈地跃入,“扑通” 一声,单膝跪在了上官连城的面前,声音低沉而恭敬:“主子请吩咐。”
上官连城轻轻点头,接着便有条不紊地将所有事情详细地交代了下去。
黑衣人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而后又如同来时一般迅速,纵身一跃,跳窗而出,瞬间消失在了这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
看着此人那矫健敏捷的身姿,我不禁心生好奇问道:“他究竟是谁呀?”
却未曾料到,上官连城竟然眉头紧皱,一脸不悦地看着我,质问道:“就这么个连眉目都瞧不清楚的人,你还要打听?
是不是但凡见到个男子,你都会多留个心眼?”
我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近日这醋劲,也未免太大了些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缓缓说道:“我不过是好奇你身边的人罢了,就顺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就吃起醋来了?”
谁知上官连城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不悦地嘟了嘟嘴:“我满心满眼都只有你。
小婉,就我们二人独处之时,你就不能也满心满眼都是我吗?”
我看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真是无可奈何说道:“好好好,我都答应你!
你可别再皱眉头了,再皱,两根眉毛都快连在一起了!”
他倒好,还越发委屈了,用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说道:“那小婉,你给我揉揉可好?”
我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也不知从何时起,竟被他这副如同娇妻般的模样给拿捏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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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连城的属下匆匆赶到孙府之时,钱沫沫果不其然还被困在府中,此刻正与孙兴在书房中,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略显尴尬。
听完属下的传话,他们二人皆是一脸疑惑,面面相觑。
殿下竟让他们去查这五家粮商府内之事,这究竟是所为何事呢?
就算真要去查探,也得等到青天白日才行啊,如今这夜里已然宵禁,街道上冷冷清清,巡逻的官兵来回走动,他们又该如何去查呢?
钱沫沫满心苦闷,像只慵懒的小猫一般趴在孙兴的书桌上,百无聊赖地一下又一下摩擦着孙兴的砚台,发出 “沙沙” 的细微声响。
这孙府啊,说好听点是个府邸,可若实话实说,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罢了。
这不过是官府为官员配置的住所,规模着实不大。
而孙兴孤身一人,形单影只,所以他所居住的这孙府,陈设极为简单,不过是一间主厢房、一间书房、一间杂物间,再加上一个庖厨而已。
钱沫沫此时是彻底出不去了,无奈之下,只能留宿在这孙府之中。
可问题来了,她该住在哪儿呢?
孙兴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头疼不已。
人家钱娘子尚未出阁,待字闺中,总不能让她去自己的厢房吧?
可这书房之中,又只有一张榻椅,若是小憩片刻倒也还勉强可以,可要是一整晚都睡在上面,那肯定是极不舒服的。
况且,他也总不能将钱沫沫独自丢在书房之中,自己却去厢房休息吧?
可若是让钱娘子在书房的榻椅上小憩,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一直守在旁边啊!
孙兴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对策。
就在这时,钱沫沫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于是开口问道:“孙大人,这是怎么了?”
孙兴听到钱沫沫的问话,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钱沫沫,疑惑地 “嗯?” 了一声。
钱沫沫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孙大人,我是问您,到底怎么了?
一直盯着我发呆。”
孙兴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微微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钱大人,下官失礼了。
下官只是在想,此时天色已晚,也该歇息了。
可下官这寒舍简陋至极,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排钱大人的住处。”
钱沫沫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着他问道:“难不成这府中竟没有客房?”
孙兴尴尬地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钱沫沫轻轻蹙了蹙眉,随后缓缓环顾了整个书房一圈,接着说道:“那我便躺在那边歇息好了。”
这时,孙兴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可是,这榻椅的垫子不够柔软舒适,我实在担心大人睡不好。”
钱沫沫听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那便加两床被子垫在下方,不就好了!”
孙兴一听,脸瞬间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一般,结结巴巴地说道:“下官府中并未准备崭新的被子,这……”
钱沫沫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又有何妨,反正不过是垫着凑合睡一夜而已,并无大碍。”
孙兴见钱沫沫如此毫不在意,便吩咐下人去自己房中抱来三床被子,其中两床用来当作褥子。
待下人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孙兴这才对钱沫沫说道:“钱大人,我的厢房就在隔壁,若是夜里有任何事情,您只需大声唤我一声即可。”
钱沫沫点了点头,对着孙兴摆了摆手。
待孙兴离开书房之后,钱沫沫和衣缓缓躺入那铺好的榻中。
就在这时,她的脸颊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这是因为无论是被子上,还是枕间,都弥漫着孙兴身上那独有的气息,让她的心跳不禁微微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