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相夷双手捧着精心整理、汇总成册的卷宗,连同那封浸透血泪的控诉书,神色凝重地递向顺子内侍。
一旁的黎儿,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轻轻接过册子,随后将血书恭敬地转交给顺子内侍。
顺子内侍双手微微颤抖着打开血书,缓缓走下那白玉雕琢的台阶,身影在一众身着华服、神色各异的官员间穿梭。
黎儿素手轻翻,册子在她指尖缓缓展开,他的声音清脆而威严,开始宣读册子上浙东官员那桩桩令人发指的罪状。
每念一条,都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引得在场官员们或是震惊得瞪大双眼,或是愤怒得满脸通红,交头接耳间,满是对这些罪行的愤慨与难以置信。
片刻的哗然之后,黎儿挺直身姿,目光如炬,威严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中回荡:“诸位爱卿,依你们之见,该如何给这些罪人量刑呢?”
刑部尚书严骆,整了整朝服,神色肃穆地大步上前,行礼说道:“微臣以为,主谋三人罪大恶极,当判车裂之刑,以儆效尤。
其族人犯下株连之罪,应诛灭九族,以正国法。”
大理寺卿秦修紧跟其后,上前一步,恭敬作揖:“微臣附议尚书大人所言。”
御史台中丞慕容青明,迈着沉稳的步伐上前,高声道:“微臣亦附议。”
一时间,其他大臣们纷纷响应,声音此起彼伏:“臣等附议。”
黎儿微微点头,目光扫向众人,而后开口道:“翰林学士顾荣,拟旨吧。”
顾荣听闻,疾步向前,单膝跪地,朗声道:“诺。”
黎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前浙东转运司转运使王允、转运司副使苟卓、转运司巡检曹孟,罪无可恕,判车裂(五马分尸)之刑,无需押解回京,就地行刑。
王、苟、曹三家,九族判绞刑。
转运司判官王莽、转运司提举常平司使苟延,判斩首。
转运司监当白石,判绞刑,其六族发配琼州,永不得回返中原。
转运司推官黄莫及其三族,判流放,发配兴州,让他们在那苦寒之地反思罪过。
转运司提举市舶司使刘勇,本应判绞刑,然念其有悔改之心,收集证据立功,改其与三族判流放,发配惠州。”
前浙东知州徐贤,判斩首,其七族判流放,发配金州。
浙东通判,判绞刑,其六族判流放,发配西和州。
浙东录事参军,判绞刑,其六族判流放,发配宜州。
浙东司户参军,判绞刑,其六族判流放,发配涪州。”
婺州知府,判流放,发配嘉州。
越州知府,判流放,发配巴州。
明州知府,判流放,发配矩州。
临海县知县,判流放,发配永州。
永嘉县知县,判流放,发配梅州。
丽水县知县,判流放,发配舒州。
同时,王家、苟家、曹家、白家、徐家,尽数抄家。
没收的资产,一半用于浙东的民生建设,抚慰那片饱受苦难的土地。
一半充入国库,以充实我禹国之根基。
顾学士,可都记下了?”
顾荣立刻起身,恭敬答道:“禀陛下,微臣已详细记下。”
黎儿目光再次扫过群臣,接着问道:“诸位大臣,对此判决,可有异议?”
百官们整齐地手持笏板,对着黎儿深深作揖,齐声答道:“谨遵圣旨。”
黎儿微微颔首,缓缓再次开口:“朕赐溯查院院长军令牌,持此令,可调遣禹国各驻屯大军一万人。”
黎儿的话音落下,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众人皆知,若不是此次借助浙东驻屯大军之力,王家私兵造反,浙东安抚司的兵力根本无法抗衡,一旦战事爆发,受苦受难的必定是浙东的无辜百姓。
黎儿此举,亦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若再遇到这般危及社稷的事件,可直接调兵应对。
朝中大臣们即便心中有异议,此时也都噤若寒蝉,不敢谏言。
毕竟,刚破获浙东大案,即便明面上不能随意调兵,可众人皆知我与薛枢密使关系匪浅,真要用兵,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谁要是在这时多嘴,那无疑是自找陛下、殿下以及薛枢密使的不快。
等了片刻,见无人反对,黎儿便说道:“那便退朝吧!”
随着顺子内侍那悠长的 “退朝” 声响起,今日这场惊心动魄的朝会,终于落下帷幕。
百官们三三两两,神色各异,缓缓离开皇宫。
一路上,他们不免小声议论着今日朝堂上发生的惊天大事。
“浙东转运司这次可算是被一锅端了!这恐怕是我禹国开国以来最大的案件了。”
“是啊,当初还以为这顾宁长公主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没想到啊,如此厉害,杀伐果断,令人钦佩!”
“公主殿下这一招杀鸡儆猴,怕是其他各路的官员都要吓得瑟瑟发抖了。”
“要我说啊,公主殿下此乃盛举,那些地方上的官员平日里作威作福,是该好生敲打敲打了。”
“可是,你们不觉得这公主殿下的权力太大了吗?咱们的陛下将来能不能……”
这名官员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意思,无非是担忧陛下将来会成为一个被架空、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
“非也,我可不这样认为。
我觉得我们的殿下是一位有大智慧的人。
你们想想,当初殿下联手薛大人、蓝大人力推陛下上的位。
后来又建立了娘子学堂以及娘子军营,今年的文武状元可都是娘子们一举夺魁。”
“对,你们想想,当初百越国公主在京中投毒,最后还是殿下请来的医仙谷的医者救治,并且医仙谷的医者在救治完后便悄然离开了京城,分文未向朝堂伸手要。”
“是是是,医仙谷的医者们真的是走得悄无声息。
所以啊,我觉得咱们的公主殿下是不会跟陛下夺权的。”
“但愿吧,若公主殿下一直如此,那咱们大禹国走向繁荣昌盛,可就指日可待了!”
“走吧,走吧。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约束好家里的子弟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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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胜府中。
邬胜在厅中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满心期待着朝中的消息。
他心里清楚,昨晚户部以及三司被紧急召入宫中,而派出拦截顾宁的人又毫无所获,他便隐隐觉得大事不妙,恐怕出事了。
就在这时,孙宵乔装打扮,神色匆匆地从邬府的后门溜进主厅。
邬胜一见孙宵,立刻停下脚步,坐在主座上,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孙宵满脸沮丧,声音低沉地说道:“咱们整个浙东的势力,被一锅端了!
你到底给浙东取信写了什么?
怎么会弄成这样!”
邬胜并未回答孙宵的问题,反而追问道:“这都是李清婉查出来的?”
孙宵答道:“是的,邬大人。
浙东的探子回来说,她抵达的当日,便以对陛下与她大不敬的罪名,将转运司的人全部下狱。
当晚,又因各官员家属给她送银两,被她直接下狱,而后派兵围了各府。”
邬胜听罢疑惑的问道:“那私兵的事情又是如何爆出来的?
故云山非常隐蔽,并且王允也不在浙东了,按道理她不可能去查这件事的。”
孙宵立即摇了摇头道:“具体怎么回事下官不知,只知道公主殿下从驻屯大军调了兵,然后将私兵全数收编了。”
邬胜双眉紧紧皱成一个 “川” 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如此低估了李清婉的能力。
但他心里明白,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的去信内容,导致浙东转运司官员对李清婉的误判。
邬胜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示意孙宵离开。
孙宵前脚刚走,后脚戴着面具、身着黑色斗篷的方潭羽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厅中。
方潭羽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邬胜的脸上,厉声喝道:“邬胜,你胆子越发的大了?
本宫不是警告过你按兵不动吗?
你是如何做的?
不仅浙东丢了,连养了多年的私兵也被端了!
你知不知道百越国武器收入的来源便断了!
你如何向国君交代!”
邬胜被打得脸偏向一边,却不敢有丝毫反抗,看着盛怒的方潭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以示臣服。
“邬胜,本宫最后一次警告你!
不要擅自行动,想想你远在百越的子女们!
还有尚藏于京中的邬柔柔。
若是不想他们死,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
说罢,方潭羽转身,黑色斗篷在风中肆意飘动,如同一朵乌云般迅速离开了邬府。
邬胜跪在地上,双手狠狠握拳,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渗出。
他咬牙切齿地暗道:“李清婉,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