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歌醒来时已经过了早膳时间。
这一夜，谢天歌睡得极不安稳。
后脑勺缝了七针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大夫嘱咐只能趴着睡。
阿莹特意为她垫了三个软枕，却还是听见小姐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动静。
阿莹...谢天歌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昨晚，我胸口压得慌，喘不过气来。
阿莹一怔，耳尖顿时红得像玛瑙珠子。阿莹很想告诉她喘不过气来，有可能是因为她某些地方最近长肉了。
“小姐，该上药了！”阿莹连忙捧来药箱，指尖蘸着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结痂了吗？谢天歌感受着后脑的凉意，声音闷闷的。
阿莹看着那道长长的伤疤，鼻尖一酸。还肿着呢...她强压着哽咽，这样长的伤口至少还要两三天...
傻丫头。谢天歌突然转身，吓得阿莹差点打翻药瓶。
只见自家小姐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戳了戳她的酒窝：我们谢家儿女，哪个不是摔打着长大的？二哥十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回来时候肩上还插着半截箭呢！
阿莹正要答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吴嬷嬷顾不上规矩，直接推门进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小姐！圣、圣旨到了！
圣旨？谢天歌一时没反应过来，给我的？
吴嬷嬷郑重道。
谢天歌瞳孔猛地一缩。她下意识摸了摸后脑的伤，有种不好的预感。“给我的……圣旨？”
小姐别慌。阿莹利落地为她系上杏色披风，指尖翻飞间已将散落的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顺便把粉色的珊瑚花戴上了，头发没乱，衣裳也齐整。
穿过回廊时，谢天歌听见正堂传来的骚动声越来越清晰。
等她迈过门槛，眼前的阵仗让她呼吸一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齐公公手持明黄圣旨立于中央，三位皇子分列两侧。
父亲和两个哥哥早已领着一众仆人跪好听宣，谢淳回头看着女儿，还不快过来跪好！
谢天歌慌忙提着裙摆跪下，膝盖刚触地，就听见齐公公尖细的嗓音：谢家女接旨。
齐公公缓缓展开明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厅内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女天歌与北疆世子赫连誉于双丝宴当日发生争斗，以致北疆世子重伤，有损两国邦交...
谢天歌偷偷抬眼，正对上曲应策冷峻的目光。
着谢氏女明日亲赴北疆世子府赔礼致歉，特派一位皇子随行监督，以示大雍诚意。
谢天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里一直回荡“赔礼致歉”“皇子监督”。
再有，中秋家宴将近，着谢氏女天歌禁足谢府亲手刺绣二十幅绣品，以修身养性，改过自新，钦此。
谢天歌猛地抬头：二十幅？！被谢淳一个眼神瞪得又缩回去。
齐公公收了圣旨，又对着谢绽英道。
皇上口谕，为彰显大雍尚武之风，着尚学堂众皇子及伴读于中秋家宴后入军营历练三月，由骁骑将军谢绽英亲自教导，待明年春猎陛下亲验成果。
圣旨念完，谢家父子沉声道：臣等尊令。
谢天歌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完了完了...
齐公公笑眯眯地弯腰将圣旨递过来：谢小姐，接旨吧。
谢天歌眼珠一转，拽住齐公公的衣袖：齐公公……北疆世子府……不去行不行啊？
齐公公和蔼地摇头：不行，这是圣旨。
那...那绣品...谢天歌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死心的问，不绣行不行？
齐公公忍俊不禁：不行。这也是圣旨！
谢淳气得扶额训斥道：谢天歌！
齐公公又道：谢小姐，您看看，哪位皇子随你去北疆世子府合适？
谢天歌坐在地上，杏眸呆滞，听完齐公公的话，一脸的生无可恋地望向三位皇子。
却不知这副娇俏姿态落在人眼中，宛如春风拂过冰湖，连最冷硬的心都化成了绕指柔。
选他！她突然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指向曲应策。
曲应策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愈发阴沉：明日要巡视京郊，没空。他负手而立，玄色衣袍衬得他如寒玉般冷峻。
曲长平见状，立即清了清嗓子，端出皇长子的威仪，却又刻意放柔了声音：谢天歌，本王府上近日无事，可以...
谢家小霸王！曲怀安直接蹲到她面前，我明日正好得闲，可以陪你去？
谢天歌却倔强地摇头，珊瑚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仰起小脸，对着齐公公坚定道：齐公公，我就选三皇子殿下！
谢天歌可忘不了这后脑的伤是拜谁所赐，这么丢人的事情，就必须让曲应策一起。
齐公公点点头，笑眯眯地看向曲应策：三殿下，这毕竟是圣旨...您看这巡视京郊的公务是否可以改日。
曲应策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知道了。说罢转身就走。
可走到门槛处，他却鬼使神差地回头——谢天歌正垂着脑袋，雪白的后颈上方还涂了新鲜的药膏，发间的红色伤痕若隐若现。
谢天歌，曲长平温声道，我让人挑几个最好的绣娘来教你，无须担心此事。
谢天歌闻言，脑袋垂得更低了，整个人像朵蔫了的花儿。
曲怀安忍不住安慰道：父皇又没指望你绣出什么惊世之作，随便应付下就行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垮下脸来，可二十幅也太多了...接下来半个月我得过什么样的苦日子啊……
曲怀安，“我们中秋家宴后要去军营历练三月，那才是苦日子呢，你这个不算苦。”
“军营历练？”谢天歌没好气的白了曲怀安一眼，“那不跟回家一样吗？”
曲怀安：“……”
她越想越气，杏眸圆睁：赫连誉那混蛋不是说扯平了吗？怎么出尔反尔又去陛下那里参我？打得还不够狠是吧！
谢天歌，慎言！谢淳一声怒吼，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少女立刻缩成一只小鹌鹑，连珊瑚珠花都吓得颤了颤。
曲怀安头一次见到平日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家小霸王，露出这般瑟缩可怜之态。
他慌忙用袖子掩住上扬的唇角，却掩饰不住眼底闪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