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台上忽起一阵清风,满园金菊摇曳间,谢家兄弟并肩而来。
谢绽英一袭青色锦袍,腰间金色带束出劲瘦腰身,剑眉之下星目如电,行走间自有一股沙场淬炼出的肃杀之气。
谢云旗则着靛青色圆领袍,眉目舒朗如春风,腰间悬着的温良的佩玉,倒显出几分世家公子的风流。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小姐们顿时噤了声。
李小姐手中团扇掉在地上,被身旁王小姐踩了裙角都浑然不觉。
这...这哪是什么糙汉...孙小姐结结巴巴地扯着帕子,谢家两位公子这通身气派,比画上的谪仙还俊三分...
江御史家千金突然想起什么,慌忙掏出小铜镜整理鬓角:早知就该戴那支累丝金凤簪...
灵安县主轻轻扯了扯张黛的袖角:快看,谢家公子来了。
张黛指尖微顿,宣纸上刚写的字的最后一笔稍稍凝滞。
她抬眸淡淡一瞥:今日这宴本就是为他们而设,自然要来的。
灵安突然环顾四周,怎么没见谢家那个小霸...
灵安县主慎言!张黛迅速截住话头,素来从容的眉眼罕见地蹙起。
“她……还是不要来的好!”
去年宫宴那盏掺了辣椒水的琼浆,至今想起仍觉喉间灼痛。
云旗!这边!兵部尚书之子在投壶区高声招呼,输了好几局,等你过来救命呢!
谢云旗眼睛一亮,扯了扯兄长衣袖:大哥,我...
去吧。谢绽英微微颔首,记着父亲交代的话。
知道啦!谢云旗欢快地应着,转身时却对兄长挤挤眼睛,大哥你也盯着点,眼睛别闲着...
谢云旗刚握住鎏金箭矢,就被一群锦衣公子团团围住。
工部侍郎家的公子抢先递来箭筒:谢二公子试试这个,皇后这里才有的稀罕物,西域进贡的孔雀翎箭!
我自己带了些特制的竹节箭!太常寺少卿之子挤上前,箭尾嵌了玉哨,飞起来如凤鸣——
话音未落,四周忽然飘来阵阵香风。
原本在投壶区外围观的贵女们不知何时已挪到近处,穿柳绿襦裙的小姐不小心在谢云旗身边跌落了绣帕,可惜谢云旗程亮的大眼睛就始终没看见,还是旁边的文远伯的孙子捡起来给她的。
诸位...谢云旗干笑着后退半步,箭矢在掌心转了三圈都没敢投出。
余光瞥见兄长独坐饮茶的背影,他恨不能立刻飞身过去。
男宾席上,谢绽英单手执越窑青瓷茶盏,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案几上。
明明穿着常服,可那挺直的脊背和眉宇间的肃杀之气,硬是让方圆三丈成了生人勿近之地。
几个想上前搭话的贵女被他抬眼一扫,顿时红着脸退了回去。
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到——
满园喧哗霎时一静。
三位皇子踏着红毯而来,大皇子曲长平着明黄常服,二皇子曲怀安穿靛蓝锦袍,三皇子曲应策则是罕见地穿了一袭淡青色劲装。
众人慌忙行礼间,谢绽英起身抱拳,“见过诸位殿下……”
谢将军不必多礼。大皇子笑着虚扶,二皇子也缓缓抬了抬手。
唯有曲应策冷着脸径直走过,连与谢绽英擦肩时也没有稍缓半步。
男宾席主位紧靠皇后的席位,居第一排最左侧,紫檀案几上已摆好酒饮,三位皇子依次入座。
谢绽英兄弟的位置便比邻皇子位旁边,再来便是几个郡王子弟的位置,而第一排最右侧那张空着的黄花梨案几却格外显眼。
大皇子见众人都还拘着礼,忙站起身。
今日诸位才是这宴席的贵宾。大皇子举杯环视,声音温润如玉,吾与二位皇弟不过是来给母后宴席添些热闹,诸位该当如何便如何,不必拘礼。
大皇子这番话说得漂亮,顿时赢得在场人的好感。
女宾席传来窃窃私语:没想到大殿下这般平易近人...
到底是皇长子气度...
曲应策把玩着手中酒杯,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百花台的每个角落。此时正对上那苍云松前橙红短款襦裙,背脊挺直,落落大方的少女。
傅绿水迎上曲应策的目光,心底有一丝雀跃,她双手交叉于身侧,缓缓的行了个女子万福礼。
曲应策对着她微微颔首,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待傅绿水垂首后,那笑又不自主地敛了去。
谢将军。大皇子突然转向谢绽英,这次南境之乱能那么快平定,多亏令尊用兵如神,谢将军神勇无双。
曲怀安立刻接话:还有谢家军新制的雷火箭可谓天下无双,那威力真的是太厉害了!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
殿下过誉。谢绽英大气仰首饮尽杯中酒,谢家父子不过都是为国尽忠而已,不敢言功。
大皇子放下酒杯,状似随意道:说起来,谢姑娘这几日都没来尚学堂?
二皇子咽了一口唾沫,怯生生地挤出个微笑说道,“是啊,今日……也不曾见谢姑娘呢,她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
曲应策仍盯着杯中酒,耳朵却悄悄竖起。
舍妹顽劣。谢绽英面不改色,家父罚她在家中抄写《礼记》和《女诫》各十遍。是以这几日她都不能出门!
曲怀安闻言眼睛一亮,竟当面卷起袖口:抄完了吗?需要我帮忙吗?他半开玩笑地晃了晃手腕,我的字在太傅那还常得甲等呢。
谢绽英唇角微扬:多谢二殿下美意,昨夜已经抄完了。
那今日怎么不见……大皇子曲长平刚开口,忽听宫门处太监尖声唱喝:
北疆王世子赫连誉殿下、赫连雪瑶郡主到——
霎时间满座哗然。
男宾席几位公子不慎碰翻了酒盏,女宾处的薄纱屏风被撞得摇晃不止。
北疆世子怎会来此?
莫非也是来相看的?哪个贵女愿嫁入北疆!
那小姑娘看着才多大,也来相看夫婿不成?
赫连誉一袭绯红贵气非常的北疆王世子装扮,腰间弯刀镶着鸽血宝石,棕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妖异非常。
他身后跟着个辫梢系银铃的小女孩,约莫十岁出头,同样生着异域风情的眉眼,怀里竟还抱着条通体雪白的獒犬。
见过大雍国三位殿下。赫连誉大大方方行了个北疆抚胸礼,银链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大皇子抬手,示意他免礼。
赫连誉环视四周,笑得意味深长:听闻宫中办双丝宴,本世子也有意来这觅一觅良人,特向皇后娘娘讨了席位。忽而压低声音,应该...没扫诸位的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