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军委大楼的门口就有点不寻常。
一辆接一辆的军绿色卡车和吉普车,不是像往常那样规规矩矩停到侧面广场或地下车库去,而是直接排成两列,堵在了正门那气派的台阶下方。
车没熄火,引擎低沉地哼着,车身还带着远道而来的尘土。
每辆车边都站着两名挎着冲锋枪、风尘仆仆却眼神锐利的卫兵,明显不是总部警卫团的打扮。
“嗬!这谁啊?这么牛逼哄哄的,车直接怼门口了?当这儿是自家后院呢?”一个夹着文件袋匆匆赶来的年轻参谋被这阵势弄得一愣,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同僚。
旁边那位年纪稍长的军官瞥了一眼车队车牌上,嗤笑一声:“你小子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西南的那位大将军回济南述职了,就今儿。这做派,除了他还有谁?内部通报早几天就发了,你没看?”
年轻参谋顿时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恍然又带着点敬畏的神色:“白泽司令?那怪不得……”
他没再敢多话,加快脚步,从那些沉默的卫兵和车辆之间小心地穿了过去,进了大楼。
大楼顶层,那间视野最开阔、陈设却相对简朴的办公室里,周辰正站在巨大的华北-西南沙盘前。门被推开,副官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白泽没有过多的寒暄,走到沙盘前约三步远的位置,啪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司令,白泽前来述职。”
“白将军,一路辛苦,坐。”他自己先走到沙发主位坐下,示意白泽坐对面。有勤务兵悄无声息地进来,上了两杯清茶,又退了出去。
“西南现在,大局算是稳下来了吧?”
白泽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回司令,刘湘、龙云、李宗仁白崇禧所部,均已按计划完成初步整编。大部分武装很安分,至少表面上,没闹出什么需要动枪弹压的大乱子。
目前主要麻烦,还是一些偏远山区残留的土司势力,冥顽不化,需要时间和手段慢慢消化。
另外,川中那场旱灾,我们抓住机会,通过赈灾、修水利,确实收拢了不少底层民心。也趁机分化了那些顽固势力。”
周辰点点头,“内政上的事,你处理得不错,报告我也仔细看了。不过我今天更想听听,边疆上的动静——法国人,还安分吗?我们在云南动作不小,他们有没有在暗地里使绊子?”
“一开始有。我们接管滇越铁路部分枢纽站、以及一些原本由法国人把持的厘金关卡时,他们的驻军和文员阳奉阴违,故意拖延交接,藏匿关键文件,甚至鼓动一些不明真相的工人闹事。”
“你怎么处理的?”
“杀一儆百。”白泽吐出四个字,语调却极为平稳,好像这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我们抓了两个跳得最凶的买办和一名涉嫌煽动破坏的法国低级军官。没经过太多扯皮,以‘危害边境安全、破坏军事接管’为由,公开审判,然后毙了。”
他顿了顿,“事后,法国驻昆明领事跑来抗议,我让下面人告诉他,非常时期,按战时特别法办事。如果法方希望维持滇越线的运营和他们在云南的基本利益,最好督促他们的人学会配合。”
“然后呢?”周辰追问,他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然后?然后他们就学乖了。后续连个像样的外交照会都没再来。现在表面上配合得很。”
说到这里,白泽话锋一转,“不过根据我们侦察兵和边境商队反馈,法国人最近在越南北部,特别是靠近我滇南边境的老街、谷柳、凉山一带,动作频频。”
“具体什么动作?”
“大规模增兵,主要是殖民地土着部队,但也有法国外籍军团的小股单位。他们在关键隘口、交通节点,大量修建永备或半永备工事:钢筋混凝土的机枪碉堡、隐蔽炮兵阵地、铁丝网和雷场。
不像是一般的边境巡逻加固,更像是在构建一条有纵深的防御地带。还有,他们似乎在有意识地囤积物资,尤其是燃料和药品。”
周辰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周辰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片刻后,周辰嘴角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开口道:“无所谓。他们把边境的防线修得再坚固,钢筋混凝土修得再厚,也挡不住内部的破坏和时势的变化。”
“等过两年,欧洲那边的战事一打响,高卢鸡自顾不暇,这块肥肉,他们未必还捂得住。到那时,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获这片土地。”
白泽点点头,显然认同这个长远判断,“以我们目前海军的发展速度和陆军战力,在亚洲这一块,除了日本人还能在海上掰掰手腕,其他殖民势力基本不是对手。
只要再适当补充建造一批专用的运输舰和登陆艇,组织跨海登陆作战,拿下红河三角洲乃至整个北越,从军事角度来看,并非难事。”
“司令,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汇报。本来觉得事情不算紧急,规模也小,就没在常规报告里细说。”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是有关一个叫‘越盟’的组织。全称好像是‘越南独立同盟会’,一帮越南的反法分子,领头的人叫胡志明。大概半个月前,他们的人不知怎么摸到了我们滇南的边境哨所,试图和我们接触,请求援助,要钱要枪,说是要推翻法国殖民统治。”
“越盟?胡志明?”周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玩味,“他们找上我们了?你怎么处理的?”
“我没直接见他们的人,也没给明确答复。这种来历不明的反抗组织,口号喊得响,底细却不清不楚。我让情报处派了几个生面孔、懂当地土话的老手,装作边境商贩或者同情者,反向摸了进去,和他们底层的一些人员接触,设法收买了其中两个不太得志的小头目。”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继续说:“摸进去之后发现,这帮人确实有点能量,在越南北方的一些农村和矿区有些基础,但也鱼龙混杂。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人确认,他们不仅在试图联系我们,同时也和北边……莫斯科那边,有秘密联络渠道,似乎在争取苏联的认可和援助。两边下注,心思很活。”
周辰听完,轻笑了一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群理想主义者,夹在几个大国博弈的缝隙里求生存、谋独立,倒是懂得四处拜码头。”
他顿了顿,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不过,这对我们而言,未必完全是坏事。”
白泽立刻领会了意思:“司令的意思是……可以利用?”
周辰眼神深邃,“这些人太不安分了,利用可以,但最后嘛,还是斩首吧。可以给些资源,但要派人摸进去,摸清他们高层的位置,等到适当的时机,直接清除掉。”
这套利用、控制、必要时清除的策略,白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执行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微微颔首,表示了解,随即直接问道:“司令特意叫我回来一趟,应该不只是为了听这些西南的琐事和法国人的动静吧?”
周辰笑了笑,知道跟白泽不必绕弯子:“确实还有件事想交给你办。
德国的那个军事交流团,这几天就要到了。正式的欢迎宴会之后,按照他们的要求,会安排一场实兵对抗演习。
我想着,派个够分量的人去,给这些眼高于顶的日耳曼人好好上一课,也摸摸他们的真实底子。”
他顿了顿,看着白泽,“当然,这事看你的兴趣。你要是觉得没意思,或者西南离不开,我就换别人。”
“德国人?来的都是些什么角色?”白泽眉毛一挑,兴趣明显被勾了起来。他们用的就是德式战术,对于这套战术的发源地,当然有着浓厚的兴趣。
“领头的叫古德里安,是个中将。还有几个像隆美尔、巴尔克这样的上校、中校。”周辰简单地介绍,“都是他们陆军里正当红的新锐,脑子里装的全是坦克、飞机、闪电战那一套,对装甲突击战术痴迷得很。算是德国陆军未来的核心班底。”
“哦?都是些对铁疙瘩着迷的年轻人?”白泽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种近似猎人看到新奇猎物时的表情。
“那……这些人,耐操吗?下手的时候,需不需要收着点?别一不小心,把人家远道而来的‘宝贝’给打懵了,回头哭着找元首告状。”
周辰被他这直白的说法逗得笑了一声,摆摆手:“放心,都是职业军人,心理素质和抗打击能力应该是过关的。你就按照咱们平时演练的套路,正常发挥就行,不必刻意收着手。
正好也让他们看看,在东亚这片土地上,战争是怎么打的。不过,赢要赢得漂亮,但也不必让人太过难堪。终究是‘交流’,不是生死仇敌。”
白泽听完,干脆利落地一点头,“明白了。那这个任务,我接了。正好,我也很久没活动筋骨了,会会这些德国来的战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