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捏着那张电文，看了很久。他抬起头，眼里还残留着纸面上带来的震撼。
缓缓吐出两个字：“厉害。”
“这一手……实在是厉害。我翻遍史书，权谋算计、攻心伐交见过无数。像这样，直接颠覆一个民族文化根基的手段，还是第一次见。”
周辰拿起那份电文，扫了一眼，面上没什么波澜。
“说实在的，这一套，我还是跟日本人学的。早些年，他们弄了一套‘大东亚共荣’、‘同文同种’的四不像理论，拿到我们这儿来宣传。”
“东西不行，文化底子又处在弱势，没几个真傻子会信。可他们就是能厚着脸皮，年年讲，月月讲，到处讲。时间久了，总能在一些人心里留下点影子，至少，引起了我的警觉。”
“他们用弱势的文化，尚且想潜移默化。现在，轮到我们了。我们的文化站在高处，几千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厚重得很。人物、故事、忠奸是非，都是现成的。用他们的法子，装上我们的魂，居高临下地送回去……我倒想看看，他们能不能抵挡得住？”
李宗仁疑惑的问道：“这种事，东京那边那些老政客，难道真看不出来？他们就眼睁睁看着，让你把这‘温水’，一滴一滴，浇进他们国民的根子里？”
“看出来又如何？我们的人，正在和他们谈经济合作。尤其是石油出口，我让下面的人，适当露了点口风。”
他呷了口茶，继续道：“这一是探探他们还有没有重新武装的心思；二嘛，就是吊着他们。重大的利益摆在眼前，是选择撕破脸皮，还是选择先忍忍，把该吃的好处给吃下去，等恢复了实力再翻脸？”
“如果是我，就算想翻脸，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更何况日本人一向擅长忍耐，他们极有可能会忍很长时间，等时机成熟了，再反攻倒算。”
说到这里，李宗仁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而且说不定他们还乐见于此。”
“这又从何说起？”
李宗仁解释道：“你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至少说明短时间内没有覆灭他们的打算。他们可以反过来，让你看到能够用和平手段进行颠覆的希望，这样就能让你放松警惕。”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这也不重要了，第一批战犯已经到港了。接下来我会好好的炮制他们一番，让他们再也不敢生出与华夏为敌的念头。”
“好，李某拭目以待！”
这时，李宗仁又指着电文最后几行，那里记载着东京街头有人高喊“周辰”换取厚赏的细节。
“不过话说回来，下面这帮小子也是真敢顺竿爬。你这‘周辰’二字，如今在东京街头的价码，可不低啊，又是干饭又是肉。赶明儿要是也有不开眼的，为了口吃的喊我‘李宗仁’……”他拉长语调，眼里闪着光，“你底下那些兵，是给盛饭，还是给撵走？”
周辰笑了笑，那笑容淡淡的，有些无奈：“下面人胡闹，李兄怎么还当真了。”
李宗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又很快落下。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亮的女声随着走廊的光一起泻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我在楼下都听见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穿着合体浅色职业装的年轻女性，身姿挺拔，头发在脑后利落地绾起，露出一张白皙端庄的脸。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目光先落在周辰身上，随即转向李宗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李宗仁已经收起了方才大笑的模样，但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尽，他主动点头招呼：“方处长。”
“李主席。”方静立刻微微颔首回应，语气恭敬而不失大方。
李宗仁如今担任着多党协商会议主席的职务，这虽非他权力的核心，却是明面上级别最高的头衔。
方静作为周辰的机要秘书，更是他公开的伴侣，周辰自然可以唤她“小静”，但外人嘛……
就算是白泽孤高冷傲，张弈位高权重，照样得客客气气的喊一声方处长。
周辰顺着话头道：“正说到日本那边的事。他们有些家族，准备送一批家教好的闺秀来交流。老李刚才还问我，要不要让他先挑两个。”
李宗仁连忙冲着方静摆手，语气夸张：“方处长，这可纯粹是玩笑，当不得真！我们刚刚在谈在日本赈济灾民的事，正事！”
方静走到桌边放下文件夹，瞥了周辰一眼：“我说我们的周大总裁，你要是想拉几个小的，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拿李主席当挡箭牌。人家德高望重，年纪也不小了，可别毁了人家名节。”
这个时候，周辰除了担任军职，还是政府总裁，只不过大家都还是习惯性的称呼他为周司令。
李宗仁一拍大腿：“就是！你看方处长多贤惠明理！你居然还有这种龌龊心思，实在不应该，回家跪搓衣板去！”
“德公，我这不是看你家里冷清，想给你安排两个么？你不要就算了，不识好人心。”
“免了，免了！”李宗仁连连摇头。
方静正色道：“这些日本来的，里面多半混着间谍，说不定全都是。来了也不会安好心。你们不能要，其他军政人员也统统不能要，免得干扰决策。”
周辰点点头：“不用这么敏感。这事我仔细想过了。中央拟定了一批干部名单，准备派往偏远山区进行长期扶贫工程，里面一多半还打着单身。现在也是时候，帮他们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了。”
李宗仁沉吟道：“这安排倒是不错。官员将领、科学家和工程人员事涉机密，要是娶了日本人，我们得日夜提防。这些搞扶贫的，接触不到核心，情报泄露也就泄露了，没啥大不了。再说，都在深山老林里，就算探听到什么，也难传出去。”
方静仍有顾虑：“要是这些人里，真有为了前途潜伏的，以后身居高位了怎么办？”
“不会。”周辰解释道，“这次是长期工程，定了至少要在当地扎根十年。真有潜力的年轻骨干，就算主动报名，组织部也不会批。再说了，等十年过去，形势早不一样，这也就不是个事了。”
他顿了顿，转向方静，自然地问道：“对了，小静，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手上拿的是什么？”
方静将文件夹递过去：“一位水利专家托我转交给你的建议书，是关于长江水利治理的，他觉得有些想法需要当面跟你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