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从空中摔下来的时候，姿势比死狗还难看。他本想潇洒落地，结果虚空石那玩意儿最后一哆嗦，把他像扔麻袋一样甩了出来，整个人砸在荒原上，啃了一嘴土。
他趴在地上没动，不是因为伤得多重，而是觉得太丢人。
“咳……老子好歹也是通天阁幕后老板，这要是被王二狗看见，明天灵膳房的肉包子怕是要涨价三成。”他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抬眼往前瞄。
视线刚聚焦，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十步开外，岑晚狐被一只枯手掐着脖子提在半空，脚尖离地，脸色发青。那人黑袍罩头，半张脸皮耷拉着，另一只手正缓缓收紧。
风清扬。
江小道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差点闪了腰。破妄瞳瞬间锁住对方动作，发现岑晚狐脖颈上浮出五道乌黑指印，像是被烧红的铁条烙过，皮肤底下隐隐有黑气游走。
《噬魂诀》的夺魂爪，专抽人精气神三魂。
“老东西，你是不是脑子让虫子吃空了？”江小道骂了一句，反手就往储物袋里掏，“刚被万毒珠啃完胳膊，又来装阎王爷？”
他话音未落，掌心已经扣住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圆珠——万毒珠。
这玩意儿是他半年前在水月秘境签到得来的，据说是上古毒修炼制的邪宝，专克魔功。之前喂给风清扬一次，直接让他右臂烂到骨头，疼得满地打滚。
这次不等对方反应，江小道抬手就是一掷。
“接着！免费续命套餐第二弹！”
万毒珠划出一道黑线，直奔风清扬面门。中途“砰”地炸开，毒雾如墨汁泼洒，裹着腐蚀劲风扑面而去。
风清扬闷哼一声，被迫松手后撤，枯骨般的手掌挡在脸前，黑雾沾上皮肉，立刻发出“滋滋”声响，冒出阵阵白烟。
江小道趁机冲上前，一把接住软倒的岑晚狐，抱进怀里。
她身子轻得吓人，呼吸几乎感觉不到，原本挂在脚踝上的银铃铛碎了一地，连声音都哑了。
“喂，醒醒。”他拍了拍她的脸，“上次偷我灵果还没算账呢，别在这时候装死。”
没反应。
他心头一紧，低头一看，发现她耳尖那对毛茸茸的狐耳正在慢慢变淡，像是阳光下的雪，一点点融化。
不对劲。
他赶紧催动破妄瞳往她体内扫去，只见识海深处一道金光封印裂开细缝，一股血色气流正从裂缝往外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系统界面这时“叮”地弹出：
【毒解完成】
江小道愣了一下，“我中毒的事解决了？”
【是】
他松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把这麻烦事甩了。早知道早点用万毒珠，何必在密室门口抽筋似的抖半天。”
可下一秒，系统又跳了一行字：
【警告：使用者岑晚狐过度催动上古血脉，生命力急速流失，预计剩余存活时间：十二个时辰。】
江小道的笑容僵在脸上。
“啥？”
他低头再看怀里的丫头，这才注意到她嘴唇泛紫，指尖冰凉，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刚才那一招狐吻渡真气，不止耗了她元气，还强行冲开了千年轮回的封印。
相当于拿命换命。
他咬牙切齿：“系统，你早不说晚不说，等人都快没了才报？你是嫌我血压不够高？”
系统没理他。
他知道这玩意儿向来冷血，问也是白问。
正想着怎么救人，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传来的回音：
“她以凡躯启祖血，已是逆天而行……最多还能撑半日！”
是狐族长老。
江小道精神一振，“老狐狸？你还活着？”
声音继续传来：“唯有养魂木可续命……青玄藏经阁密室……有解……”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一刀斩断。
江小道盯着眼前昏黄的天空，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养魂木？那不是三百年前风清扬血洗藏经阁抢的东西吗？后来据说被藏进了掌门殿最底层的禁地，连长老都进不去。
现在倒好，不仅得闯禁地，还得在半天之内搞定。
他低头看着岑晚狐苍白的脸，伸手把她额前一缕乱发拨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你说你，偷我东西的时候手脚利索得很，怎么救我的时候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他低声嘟囔，“下次再这么干，我把你塞进通天阁仓库，贴个‘禁止取出’的条子。”
没人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把人往上托了托，让她靠得更稳些。
“行吧，既然你敢拼，那老子就陪你疯一把。”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荒原风大，吹得他杂役服猎猎作响。远处几根断裂的石柱静静矗立，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残骸。他没心思管这些，眼里只有前方隐约可见的青玄门山门轮廓。
只要进了门，就有机会。
就在他即将踏出荒原边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笑。
“江小道，你以为……我真的会只派一具分身来追你？”
江小道脚步一顿。
不用回头也知道，风清扬来了，而且这次是本体。
他冷笑一声，脚下不停，“那你倒是来啊，看看是你先抓到我，还是我先把你供出来的丑事贴满十大仙门公告栏。”
他腰间酒葫芦晃了晃，里面藏着几张留影石记录的画面——全是风清扬和魔修交易的证据。
他知道，只要这些东西一曝光，风清扬别说修炼《噬魂诀》，连骨头渣都会被仙门抽出来祭天。
但眼下，保命要紧。
他加快速度，怀里的人轻得像片叶子，可压在他心上，却重得喘不过气。
穿过一片碎石坡，前方就是通往青玄门内殿的小径。守门弟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冲了过去，嘴里还喊了句：“借道！赶紧救人！迟了报销你们师门经费！”
没人敢拦。
他一路狂奔，穿廊过院，直奔藏经阁方向。
途中路过厨房，李厨娘正端着一盆灵汤出来，看见他抱着个人飞奔而过，愣了一下，转身就往回走，“王二狗！把锅里的补气羹给我温着！江小道马上回来！”
江小道没听见。
他只知道，必须赶在那道金印彻底崩裂前，把养魂木拿到手。
否则，岑晚狐撑不过今晚。
他抱着人拐进一条偏僻回廊，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不是因为累，而是前面站着一个人。
灰袍老者，拄着一根竹杖，背对着他，站在廊下。
江小道眯起眼。
这不是青玄门那位从不管事的老长老吗？
上次见他，还是在净魂池边，那时候他还以为这老头只是个摆设。
“让让。”江小道开口，“救人，没空陪你晒太阳。”
老者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他怀中之人身上，沉默片刻，低声道：“她动了轮回封印，若强行续命，将来百年一次的重置，会变成三年一次，十年一次……最终魂飞魄散。”
江小道咧嘴一笑，“那也得她先活下来，才能谈以后的事。”
老者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你可知为何系统偏偏选中你？”
“不知道，也没兴趣。”江小道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我只知道，今天要是救不了她，明天我就把通天阁改成殡仪馆，专门给你这种爱讲大道理的办追悼会。”
老者没再阻拦。
江小道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极细的金纹，一闪而逝。
同一时刻，江小道怀中的岑晚狐，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一滴泪，无声滑落，砸在他手背上，滚烫。